三亞某療養中心的藤椅上,G市第一服裝廠廠長呂守錢指間夾著根快要燃盡的煙,濃眉擰成個川字。
他中午喝了點酒,正在房間裡呼呼大睡呢,忽然被服務員吵醒,說是有十萬火急的電話找他。
本來不想接的,但是耐不住那邊一直催,還以為是什麼領導找他呢,趕忙忙不迭地去接。
一聽那頭傳來吳淑芬的大嗓門,立馬撇了撇嘴,肥厚的唇線往下一耷拉。
“那廠半死不活的,能出什麼大事兒啊?吳淑芬,你咋老是咋咋呼呼的!”
“真有大事兒!”
電話那頭的廠長秘書吳淑芬攥緊話筒,指甲都快掐進掌心。
她前幾天就給療養院打過電話了,一直找不到呂廠長,這會兒好不容易找到了,趕緊唾沫亂飛地把副廠長張國強和周柒柒籤合同的事兒說了。
呂守錢眯著眼睛,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雖說他是第一服裝廠的廠長,但廠裡的一堆爛攤子他實在不願過問,早在兩年前,就全丟給張國強打理,自己則躲在這療養所圖個清靜。
即便如此,廠裡的人還是總來找他要工資,攪得他不得安寧,因此關於廠裡的事兒,他一個字都不想聽。
此刻聽吳淑芬這麼說,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慢悠悠地開口。
“籤就簽了唄,不就是招了個設計師嗎,以前也不是沒招過,況且這兩年他折騰的事兒還少嗎,哪回有結果了?這麼激動幹啥?”
“沒啥事兒我掛了!”
說著就準備撂電話。
“別啊別啊,廠長!你聽我說!這回真不一樣!”
吳淑芬激動得跟什麼似的,公鴨嗓扯得老高。
“女人就是愛大驚小怪。”
呂守錢被她尖厲的聲音吼得耳根子生疼,一下子把話筒拉得老遠,但看她這麼激動,到底也沒撂了,而是又重新拉回來,不耐煩地說道。
“行行行,你說吧說吧。”
“你等等~”
吳淑芬小心翼翼放下聽筒,輕手輕腳跑到門口張望,聽見隔壁還在熱烈討論,沒人留意這邊,才又躡手躡腳回到電話機旁,攥緊話筒,捂著嘴壓低聲音。
“前幾天我專門去張副廠長的辦公室偷看過那個合同,不是簽了個設計師那麼簡單,而是叫什麼...聯名...蓮花...連...”
雖說吳淑芬是廠長秘書,可只有小學文憑,字倒是認得幾個,但合同、生意這些事兒,她一概不懂,說到這兒,支支吾吾半天,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
呂廠長聽得愈發不耐煩,又嚷嚷著要掛電話回去睡覺,吳淑芬這才猛地想起來,大聲嚷道。
“我想起來了,叫聯合經營!意思就是和那個女人一起賣咱廠子的庫存,賣出去了,得給那女人分錢呢!”
呂守錢原本聽得無精打采,一聽到“錢”這個字,立馬瞪大了眼睛,反問道。
“什麼?分錢?分咱廠子裡的錢?分多少?淑芬,你說清楚!對方什麼人?”
他坐直身子,一邊問話,一邊慢條斯理地扣著襯衫釦子。
剛才他襯衣釦子都沒來得及扣,胡亂塞在皮帶裡,圓滾滾的大肚腩露在外面。
吳淑芬臉上露出幾分得意,眨著眼睛仔細回想,鄭重其事地說道。
“是個年輕女娃,才二十,長得一股狐媚勁兒,好像是說,如果庫存賣完了,咱廠子賺錢了,就分一成五給她!”
呂廠長剛才還緊張得不行,生怕張國強聯合外人坑廠裡的錢,聽完頓時洩了氣。
“啥?庫存賣完?做什麼美夢呢?”
他瞬間放鬆下來,往椅子靠背上一躺,肚子上的扣子險些被崩掉。
作為第一服裝廠的廠長,他對廠裡的情況再清楚不過,廠子之所以連年虧損,就是因為積壓的庫存始終賣不出去,只會越堆越多。
他壓根不覺得,一個二十歲的女設計師能解決這個難題。
吳淑芬還在喋喋不休。
“廠長,您看咋辦?您回來主持大局不?您這段時間不在,張國強都不把我當回事兒!今年廠裡先進都沒給我,給了那個早該退休的馬師傅...現在又要把咱廠子裡的錢分給外人!”
“行了行了,別唸經了,聽到我腦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