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城,安全區建設在市區以北,而在那綿延漫長的圍牆之外,深入城區的方向上,有一座三十四層高的住宅樓。
頂端,剛擔任班長的王鵬,戰地記者程露,以及幾個民兵戰士,一同守著這處觀察哨。
臨近的可能遮蔽視線的樓層已經被爆破拆除,這裡視野極佳,而借用大災變之前的地下線路,他們在此處安裝了一臺有線電話,用於聯絡後方指揮部。
花了這麼多心思,這個觀察哨守在這裡的主要任務,就是觀察城市中的喪屍動向。
部隊中的玩笑話,將這裡稱之為現代版的烽火臺。
不過實際上,這裡是比烽火臺安全些,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已經被一層層封堵,在這大樓裡,幾個活人的目標小之又小,很難被喪屍或者別的什麼感應到。
他們只要不暴露自己,在這個儲備了不少物資的地方,是可以長久的生存下去,即使暴露了,這一百多米高的幾十層樓也並非那麼好攻陷的。
當然,這裡所面臨的處境也比烽火臺要嚴峻的多,一旦真的發生喪屍潮,這地方就是孤懸安全區外的絕地,很難憑藉自身的力量突圍,只能等待安全區救援。
“怎麼樣,安全區瞭解情況了嗎?有沒有新任務?”王鵬看著剛結束通話電話的戰士,出聲詢問。
“報過去了,後方讓我們繼續觀察,隨時彙報異常,等待戰鬥結束。”
“如有變動,另行通知,另外……指揮部讓我們保障好程記者的安全。”
“明白了。”
幾個戰士緩了一口氣,這是情理之中的命令,意味著他們可以短暫的歇息一陣了。
甚至不需要他們彙報屍群動態,他們的主要任務在觀察到那正在遠方彙集的喪屍潮之後就算是結束了。
對於這次早有預料的戰鬥,安全區內製定的計劃有很多冗餘,並不需要他們這幾個人做什麼危險的事。
雖然幾人來之前已經有了戰死的覺悟,但能不拼命,總也還是不錯的。
保留有用之軀,未來才能更好的建設安全區嘛。
心緒驟然一鬆,觀察哨裡的氛圍也不再如之前緊繃了,王鵬望向正在擺弄著手中膠片相機的程露,笑了笑:“程大記者,這次是你第一次來安全區外吧?”
“是啊。”
“你就不怕?我們這個哨點是離安全區最遠的一個固定哨了,你大可不必走這麼遠的。”
“我一個戰地記者,一直縮在安全區裡拍圍牆和工地算什麼,當然是要到最前線來。”
程露剪著乾淨利落的短髮,把相機放下之後,又開始架著單筒望遠鏡看遠方的情形。
幾個戰士看著這個比他們還年輕一些的小姑娘,善意地笑起來:“那等會喪屍過來,你可別害怕。”
“這有什麼好怕的,那邊有情況還是我先發現的。”
程露扭過頭來瞪了幾人一眼:“你們這幫人,就喜歡搞大男子主義。”
“好好好,我們檢討,程記者這次可是立了大功的。”
幾個戰士笑的更歡快了,卻沒有再多說。
他們這些人能被選拔到這個孤島上,都是深入市區執行過搜救任務的,那些完全不懼死亡的喪屍,其可怖之處他們最是清楚。
“不過我聽說,蘇總指揮在海曲那邊可是正在打真正的怪物呢,單拎出來一個都幾百米高的那種。”
“我也聽說了,龜龜,幾百米高的怪物,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打的。”
“不懂了吧,咱總指揮可強著呢,所有異能者都得叫他一聲校長,就那異種,他老人家一刀一個,隨手就劈死了。”
“這……一刀一個啊?”
“屁話,明明是用劍的,總指揮會御劍你們不知道?”
“淨瞎扯,我戰友有個朋友,他同學的親哥哥就在海曲當大夫,親眼見過總指揮,他老人家明明身高三米,兩心三肺……”
幾個戰士爭論不休,王鵬回頭望向程露:“程記者,你們報社訊息多點,海曲那邊到底怎麼樣啊。”
一群人都向她看去,程露只言簡意賅的回了兩個字。
“保密。”
“切——”
“保密保密,領導放個屁都是機密。”
“我說總指揮啥都好,就是太小心謹慎了,咱當時要是聽老師長的,現在早就能打回城區了。”
見話題越來越歪,王鵬連忙咳了幾聲,制止了幾個民兵戰士的討論。
“都閉嘴吧,沒事做就多觀察一下前線情況,一會說不定還有新命令。”
“一點保密意識和基本覺悟都沒有,這方面你們得跟程記者好好學習一下,是吧程記者。”
“程記者?”
沒得到回應,王鵬扭頭看過去,見那姑娘眉頭皺起,捏著望遠鏡的手很是用力,眼睛正透過鏡筒,死死盯著城區的方向。
“這麼快就來了嗎?快!先把燈滅了!”
房間中昏暗下來,王鵬也湊近陽臺,拿起又一個望遠鏡,看向遠處,緊接著,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大災變以來,從未見過的場景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第一個瞬間映入眼簾的,是成片腥紅的光點,宛如螢火在地平線上跳動,那是變異喪屍特有的散著紅光的瞳孔,而與之相伴的,便是黑壓壓如海潮般的身影。
大地彷彿在蠕動,那些模糊的、起伏的暗影,如同這座城市本身正在潰爛、在翻騰,屹立在黑暗中的高聳樓宇,此刻成了阻擋在這黑紅色大潮下的渺小礁石。
不可阻擋!無從逃避!這是王鵬心中跳出的第一印象,地上的一切都似乎被這大潮淹沒,那些散落於城市中的小花園,那些停放在街道兩側的廢棄車輛,以及那條橫攔在屍潮前方的小河,幾乎都像不存在一樣,只片刻間就被覆蓋,被填滿。
在看到它們的第一眼,空氣中本就飄蕩著的血腥味,似乎都更濃郁了幾分,明明還未來到眼前,幾人卻好像已經聽到了那撼動城市的嘶吼聲。
幾個已經在這些日子裡見慣生死的戰士都不可避免的被這一幕攝住心魄,一種幾乎窒息的恐懼在這小小的觀察哨中蔓延。
在那磅礴浩大的黑潮之後,幾人似乎能夠看見,一道真切的腥紅海潮,正鋪天蓋地的朝此壓來。
那真的是人力能敵的危機嗎?
“喀嚓——”
還在愣神的王鵬幾乎被這身邊發出的響動驚到跳起來,扭頭一看,卻是程露正端著相機,她的手似乎有些顫抖,對那相機的操作也不如王鵬見過的那些‘老法師’一般穩健嫻熟,但她依然強硬地、執拗地控制著自己,用鏡頭記錄下眼前的一切。
“太黑了……太黑了,什麼都拍不到!”
看著正焦急皺眉的程露,王鵬喘了兩口氣,鎮定下來,繼而安慰道:“放心,一會兒就不黑了。”
目光掃向那道漆黑的前鋒,王鵬順著它們前進的方向看去,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現實並沒有讓其失望,當喪屍潮覆蓋一處街道時,一根纖細的,在他們這個高度完全看不到的鋼絲被觸動了,繼而轟隆一聲巨響,火光在屍潮中迸發,那些衝在最前的變異喪屍像被鞭炮炸開的沙堆,成片地被巨大的力量拋起。
而與此同時,一枚照明彈也從那個位置升上高天。
而這意味著,喪屍潮剛剛抵達安全區二十公里之外。
————
安全區,城防指揮部。
雖然很多資訊化裝置無法使用了,但體系作戰的許多習慣還是被保留下來,經過十幾日的經營。
幾人站在沙盤前,注視著幾位參謀在地圖上放下各種標記。
“報告,a11、b6、b7、b14點位,照明彈被觸發,五號,七號,九號哨所觀察到喪屍潮!”
一條條資訊被傳達到這顆戰場的大腦之中,為那片地圖上新增了更真實的細節,一道由箭頭和連線復刻出來的潮水,在紙面上漸漸成型。
鄭遠抵達這裡也快到十天了,其間與本地指揮官起了不少爭執,不過如今這些爭執的結果,還是符合預期的。
他倒是沒有參與指揮,術業有專攻,在具體的作戰上,鄭遠一竅不通,此時他正待在一邊,手裡捧了個搪瓷缸子,看著本地幾位軍官商議部署。
歷城軍方的戰鬥意願被他一個人壓制了十天,如今,已經是萬事俱備,這尊蓄力已久的戰爭機器,也到了要開動的時候了。
在他目光注視的地方,有作戰參謀已經提出了意見:“我認為,b區炮群可以啟動了。”
“嗯,可以先向b7區域打一輪燃燒彈,以喪屍群的速度來看,如今這個區域正是喪屍密集區。”
歷城防禦戰司令員,名為程銳,算得上是一位年輕將領,他指點著地圖,下達了指令。
他曾經是支援快速反攻城市計劃的指揮官之一,但此刻手指點在那片浪潮上,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輕蔑,只有冰冷的計算和一絲深沉的痛楚。
他並非不瞭解喪屍的威脅,相反,他是非常清楚的,那本生存手冊,他已經反覆研讀,也正是因此,他才希望能夠儘快穩定局勢。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當鄭遠帶來總指揮的意見時,他毫不猶豫地站出來與其一同阻止了幾位老將,細細研究過那本手冊的他明白,總指揮更加了解當前的形勢,他所給出的建議,一定有其深意。
而今,戰鬥終於打響,沒有溫度的地圖示籤準確反應著戰場的態勢,他剛剛下達的指令,已經在其上被標記為了一處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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