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水師強盛至何等境地?
在大唐漫長的邊境線上,只要離開陸地、踏入大海,那便是水師的管轄範圍,一切都要依從水師的軍紀、軍令行事,說一句猖獗之言,即便是聖旨出了海也不好使!數十條航線、上千艘戰艦,控制著東洋、南洋、西洋數萬裡海疆之內所有的番邦、胡族,無以計數的商品、財富沿著這些航線輸出、回流,海貿的巨大利益,已經使得水師掌控了大唐每年財政收入的半壁江山。
如此龐然大物,皇帝豈能不防?但房俊的地位太過特殊,水師成立至今也沒有花費朝廷一文錢,若是橫加干涉,勢必引發房俊以及水師之強烈不滿,即便是皇帝也不敢冒那樣的風險。
“封疆天下”便是相對溫和的手段。
在此之前,半島也好、倭國也罷,乃至於南洋諸國,皆在水師範圍之內,雖然各地皆有番邦、胡族,但說了算的是水師。等到“封建天下”之後,這些島嶼、國家成為諸王之封國,封國之內一切軍政事務由諸王掌控,水師便難以插手其中。
這些封國等同於從水師手中硬生生剜走,既全了“與兄弟共享天下”之美名,又極大減少水師掌控之區域、消減水師之實力……可謂一舉兩得。
劉仁軌鬱悶道:“當年對於陛下有不少風言風語,諸如陛下能力不足之類的言論流傳深遠,可眼下這等手段深不可測,哪裡是能力不足?說一句老謀深算亦不為過。”
對此,房俊不予置評。
歷史上也對李承乾的能力多有質疑,認為其性格懦弱、乖戾暴虐、能力欠缺,其實這要看跟誰比較。
與李治相比,李承乾確實有著這樣那樣的不足,可李治是誰?單只是打下來唐朝最大疆域,便可稱為一代帝王,古代所有皇帝加在一起能夠超過李治的又有幾個?
李承乾比李治差,但並不代表他真的差。
崔敦禮道:“如果陛下當真存了削弱水師的心思,那麼就不會只有‘封建天下’這一招。”
劉仁軌也反應過來,贊同道:“誰都知道帝國將會掀起一場規模浩大的海戰,那些武將勳臣們豈能坐得住?定然會亟不可待想要參與進來,陛下甚至會對那些人提供助力……這種摻砂子的行為,咱們擋不住。”
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阻人前程、亦是不死不休。
水師想要將所有功勳、利益都捂在手裡,除非與天下為敵。
房俊淡然道:“即便擋不住,也不能乖乖就範,該爭取的利益還是要爭取的。”
柳奭道:“只是不知那些人會如何行事?談判嗎?由誰來和大帥談?”
房俊道:“誰也無妨,反正不會是陛下來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著便是。”
諸人點頭。
這將是一場極為浩大的官員調動,不僅是武將,甚至有可能涉及到諸多文官,也不是誰都有資格來與水師談的。
劉仁軌想了想,試探著問道:“如果水師被摻了砂子,必然影響掌控力以及戰鬥力,末將是否需要回去水師幫襯著蘇都督?”
房俊看他一眼,搖頭道:“倒也不必,你回水師就等於多佔了一個位置,那些人豈能同意?你現在可不是小魚小蝦,不知多少眼睛盯著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何況若劉仁軌回去水師,亦會導致水師內部混亂。
劉仁願、習君買、楊胄、李謹行……如今的水師人才濟濟,都需要累計功勳更進一步。
再者說來,雖然劉仁軌能力出眾,卻也不能說離開水師便離開水師、說回去水師便回去水師……
是規矩就要遵守,而不能因人而異,否則何以服眾?……
自兵部衙門出來,剛剛回到府中,便見高陽公主拿出一張名帖遞來,說道:“剛才英國公府上來人遞過拜帖,說是英國公邀郎君過府,又要事相商。”
房俊接過名帖,看著上頭燙金字型,心下了然。
那些人居然請動了李勣這位淡泊名利之人下場?
果然,身在官場之中,無論擺出何等清淨淡泊姿態,又有幾人真正做到清靜無為、無慾無求呢?
名利場就是個大染缸,既然身在其中,怕也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