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水師佔據十餘條航線,在大唐外海恣意橫行,幾乎把持大唐所有對外海貿、戰事,更在“東大唐商號”配合之下強行租賃、購買數十座礦山,所產之金、銀、銅等貴重金屬一船一船運回大唐、充入天子內帑。
大海之上水師說了算,幾乎等同於國中之國,所有國內外商賈欲從事海貿,皆要獲得水師之許可。
華亭鎮市舶司頒發的“海貿許可證”雖然是海貿之資格,卻也要得到水師之允許,否則便是廢紙一張……
故而,誰能不對水師垂涎三尺、意欲染指?只不過無論當年的太宗皇帝還是如今的陛下,都對房俊信任有加,對一切攻訐、彈劾無動於衷,始終屬意房俊掌控水師。
水師大都督蘇定方受房俊知遇之恩,知恩圖報對房俊言聽計從,水師上下將軍、校尉都由房俊一手簡拔,如今更有貞觀書院的“講武堂”培養水師軍官,整個水師上上下下被房俊經營得鐵桶一般,水潑不進、針插不入……
程咬金嘆氣道:“所謂時勢造英雄,古往今來、概莫如是,可誰能想到時至今日,房俊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屢屢上演英雄造時勢之傳奇?對於房二這廝,我雖不滿,卻是服氣。可我們總不能聽之任之、束手待斃吧?”
陛下傾舉國之力東征之時,幾乎帝國上下所有人都認為這將是大唐最後一場舉國之戰,所以無數世家門閥不惜條件也要加入其中,去分潤這最後的一塊美味糕點,給子孫後代留下足以傳家的功勳。
這是國家發展之必然,立國之初大戰無數,等到政權穩定、四夷降服,自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開始一門心思治理內政。
誰能想到如今的大唐在舉國發展內政的同時,不僅可以輕鬆的打一場西域之戰,還能猶有餘力的發動對外戰爭?甚至不需要南衙、北衙十六衛大軍參與,區區一支水師便可搞定……
面對即將開始的海外之戰,不知多少番邦滅亡、不知多少胡族覆滅、不知多少功勳降臨,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法參與其中、分潤利益,豈能不如鯁在喉、渾身難受?最重要是此消彼長,隨著皇家水師迅速崛起的年青一代將校軍官,將會徹底將他們這些貞觀勳臣的二代、三代們徹底壓制……
勳貴集團沒有執政之資格,家族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全憑軍中的地位與影響力去維繫,若是一直遭受壓制、最終投閒置散被邊緣化遊離於權力中樞之外,他們豈能心甘?作為當代家主,他們必須未雨綢繆。
李勣抬頭,問道:“所以你們兩個今日登門造訪,到底所為何來?”
程咬金道:“你知道我們的目的,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李勣搖搖頭:“在下愚鈍,還請二位將軍明言告知。”
程咬金惱火道:“揣著明白裝糊塗,有意思嗎?”
梁建方在李勣面前不敢這麼說話,語氣很是委婉、態度很是端正:“吾等這輩子建功立業、榮華富貴,已經足矣,縱使投閒置散、下半輩子束縛於京畿之地,亦是無憾。可咱們總得為兒孫們考慮,若沒機會建立功勳、掌握兵權,躺在功勞簿上又能吃幾年呢?當下,唯有英公您可以為他們爭取一絲機會。”
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李勣拈著酒杯,一臉為難:“你們想讓我去向二郎低頭嗎?”
西域之戰過後,陸地上基本再不會有大規模戰爭,甚至小規模衝突都少之又少,畢竟沒有哪個國家、部族能夠在大唐正面擊潰大食二十餘萬軍隊之後還敢挑戰大唐天威,那麼獲取功勳的地方只能在海上。
可水師受房俊一手把持,任誰也不能透過運作而將自家子弟塞入其中,那就只能談判。
而放眼朝堂,能夠有資格與房俊談判的,也就只剩下英國公、尚書左僕射李勣。
程咬金唉聲嘆氣:“我們也知道英公您很是為難,可除了您誰還能有這個能耐呢?房二那廝現在囂張得厲害,我也治不得他了。”
倒也不是治不得,畢竟輩分、地位、權勢放在這裡,正常來說房俊總是要給幾分顏面的,可誰讓他在涼州利令智昏、掉進了人家刻意謀劃的陷阱之中,被攥住了把柄?
如今在房俊面前,他已經沒什麼話語權……
梁建方也道:“如今房二已成氣候,大權在握、聲望暴漲,我們拿不出什麼東西與之交換。”
何謂“談判”?“談判”就是已有的東西,去與對方交換自己沒有的東西,可現在自己有的對方都有,對方有的自己沒有……
李勣冷笑道:“所以你們就想著把我推出去,用我這張老臉、以及半輩子博取的名聲,去為你們討要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