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第1575章 終章守岸線“OE自海洋而亡(6)”

門的那邊是世界之重。

我踏過冰白的地面,走過一格格燈光。

呂樹塔主將我引領至一扇門外,叮囑片刻後,將我留在這裡。

密實的機械門佇立在我面前,厚重得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

門內,並非一位尋常病人——那是曾經手握乾坤、撥弄過無數人命運的救世主,亦是一條苦苦掙扎的靈魂。他拒絕我的進門治療,只說自己沒病。

我習慣於和這樣不願傾訴的病人打交道,他們往往口口聲聲說自己正常,實則內心已經腐蝕得猶如蟲蛀的樹洞。

於是我先啟話題,嗓音平穩熟練,穿透門板:“當一個靈魂承擔起引導世界的職責,他所做的每一個決策,其面臨的複雜情境,其揹負的龐大責任,都遠超普通人的經驗能涵蓋的範疇。”

我特意強調著決策情境的複雜性,試圖將他的選擇從簡單對錯的維度裡剝離出來。

他身上長期積蓄下來的心理問題早已遠超界限,可他太善於隱瞞,甚至他自己也不清楚有什麼問題。在他剛結束世界遊戲時,他就應該接受治療,可他一直沒有。

若非我是世界上頂尖的心理諮詢師,我今天也見不到這位救世主。他的內心已經如同千瘡百孔的殘花,就算一百個醫生圍在一起研究,恐怕也難以治癒。

我知道他經歷了一場常人難以接受的抉擇——親手殺死上萬同胞。

“高位者的抉擇,從來不是為部分人帶來福祉卻無損於他人的童話,必然存在無法規避的‘零和’困局,您選擇了大多數人得以繼續生存的路徑——這選擇本身就包含了痛苦與損耗。”我沒有用那些柔軟的技巧,只是平鋪直敘,對於他而言,道理比任何華麗辭藻都要有用:

“您並非神祇,無法預見所有背叛的種子以何種方式萌芽。您依據當時能掌握的一切資訊,在有限理性下做出了最優判斷——您已竭力保護了必須保護的生命。那些後來走向背叛的人,這不是您選擇‘錯誤’的證明,而是人類自由意志不可控的宿命。”

“在宏觀層面引導人類群體命運時,高位者無可避免會成為某種悲劇性力量的中介。您審視自己的所為,感受到這份沉痛——這份正是您與暴君不同之處。真正的麻木,是連這份痛苦都感受不到。”

門後陷入長久的、彷彿凝固般的沉默。空氣不再流動,時間也似乎休止了。我耐心守候著。

我無比清晰地明白,那無疑是倖存者內疚與存在性焦慮的鬥爭——他正被自己保護過的生命與親手斬斷的背叛撕扯,對世界未來的方向、對自身選擇的根基,他產生了根本性的崩塌。

這種崩塌若是不及時彌補,將是致命的。

可我又覺得,我今天來得多餘,若是我不來,他好像也可以自我修復這些迷茫的傷口。

可若是他沒能修復……又是否是我們對他過於相信、過於完全依賴?

“咔噠。”

終於,一絲難以察覺的微響傳來——門竟被推開了一道縫隙。隱約可見一個深陷於陰影中的輪廓,如同被整個世界之重壓彎的古老鵰塑。

他就坐在那裡,坐在昏暗的室內,一襲白衣,猶如一張沒有任何色彩的紙。

我對著門縫中那模糊的輪廓,鄭重道:

“您要尋找的答案,不在門內,亦不在門外。它藏在您未來每一次選擇之中——那書寫最後章節的力量,始終在您手中。您並非被昨日鎖困的囚徒,而是擁有明確自由意志的……人。”

門內依舊一片沉寂,而我聽到他的呼喚:

“……易頌?”

他聽出了我是誰。

這世界上最好的心理諮詢師,也唯有我了。

我失去了一位不錯的病人,伊莎蓓爾。不過,我沒想到他會成為病人。他永遠是一副堅定、沉穩、無往不利的模樣,我甚至想過和他學習“交友”的技巧。

不過,現在看來,他確實沒有什麼技巧。

他站在那裡,就已經足夠滿分。

真正的友誼根本不需要技巧,而是看到這個人,就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是我。”我說:“如果你以後難過,可以與我交流。無論什麼時間點,我永遠是一位出色的心理醫師。”

那扇門緩緩合上,我聽見他帶笑的聲音:

“我很正常。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我沒事,真的。”

……

蘇明安開啟了第四次跳躍。

他來到了“第四個月”的時間節點。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他囑咐蘇麵包盯好那些激進派,放寬對於玩家的管控,以捧為主,不將區別待遇放在明面上。

只要讓玩家們相信,他們依舊是英雄,監視不是對他們的提防,而是對他們的讚美與關注,他們就不會心理失衡。

做出這個決定後,蘇明安不禁感慨,不光是呂樹,自己也越來越懂這些事情。

未來的激進派首領尤里克魯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他心裡剛冒出激進的想法,就被抓捕了起來,以莫須有的罪名被管控。他明明還沒有犯罪,就像個犯人一樣被盯著。

望見蘇明安時,尤里克魯忍不住怒吼:

“——你要因為我還沒做的事而給我定罪嗎?”

“你這樣的行徑,和黎明系統有何不同?模擬了我們未來的行為,測算了我們的人格評分,就提前為我們定罪!”

“你想成為下一個阿克託嗎?你想讓呂樹成為下一個霖光嗎!?”

蘇明安靜靜回視。

如果不控制尤里克魯,等他用“無線通訊”的技能聚起一大波激進派,會有多少人死去?

與尤里克魯一同被捕的,皆是上一次血孽滔天之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殺過人,都被檢測出強烈的反社會心理,放著他們亂跑遲早會發生恐怖之事。未雨綢繆,好過亡羊補牢。而那些上一次只是隨波逐流的人,蘇明安沒有抓捕。

“砰!”

隔著玻璃,一顆玻璃糖砸了上來。

一個小男孩朝著玻璃外的蘇明安嘶吼,嗓音充滿了血腥與仇恨。

他的身形那麼嬌小,無法想象他將來會做出多麼恐怖的事,他的容顏這般青澀,彷彿只是幼兒園裡的孩子。

“你去死!去死——!”男孩恨恨盯著玻璃外的蘇明安:

“我根本不會殺人的!你憑什麼抓我!我恨你!我恨你!你根本不是什麼救世主——!”

他憤怒的小臉映在蘇明安毫無波瀾的瞳孔中。

上一次,這個男孩在鬧市裡,普通人最集中的地方,以自身為炸藥引爆,血肉橫飛,死傷百人。

忽然,由於情緒過度激動,男孩脖子上的鐵環放出大量電流,將他電倒在地。

他眼底裡,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而蘇明安轉身離去。

……

【在開啟了一道機械門後,蘇明安的輪椅停下了。】

【那是一群被關押在玻璃房裡的人,他們如同動物園的猴子一樣畏縮在角落,脖子上有著滴滴作響的鐵環。】

【黎明系統判定他們為“可能犯罪”的人格,於是他們被提前關押了起來。】

【“阿克託……你真該死啊……”蘇明安自語。】

……

“等他們情緒平復後,進行疏導和教化。”蘇明安離開後囑咐明安系統。

鐵環的電流不致死,人們被關押後會進行疏導,這是他竭盡所能的事。

有一瞬間他忽然理解了阿克託的行為,因為黎明確實“觀測”到了一些人未來會犯罪,蘇明安也確實“看”到了一些人未來會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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