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第1543章 終章守岸篇【29】“他面對著回答不

一塊接一塊的劇憶鏡片被砸碎。

蘇明安的身影輕如流雲,踏步於他自己的故事之間。

他在筆劃與字詞之間一閃而過,僅成為扁平而短小的一個詞彙,連搖曳的髮尾都無法捕捉。

這像是一場鋼琴演奏。

比之《致愛麗絲》更顛簸的音符,比之《月光》更顫抖的尾音,文字與音符一一對應,當他的手指撫向字詞,便是他的指尖按下琴鍵。

故事中的文字歡脫地跳躍,標點符號與箭頭猶如雜亂無章的音符,打碎了固有的詞序,擊潰了莊重的語法,主語與謂語互換,人稱代詞與姓名重迭,倒置了十幾次的倒裝句狂舞,一個個詞語東奔西跑,悶頭直撞,像打翻了一整桶爆米花,一顆顆玉米粒在空中打滾。

當“蝴蝶之死”劇情出現的那一剎那,所有的文字驟然化為了黑白二色,兩重文字交迭在一起。

【希希禮禮說說:“你你什沒麼事帶吧我我去來看救花你海?。”】

【她她將在大山帝洞帶細到心了照地顧獄大位帝面,原看來來,她她的的真真實實身身份份竟確是是心失狠去手雙辣親的的魔可族憐公詩主人,她她的的雙雙腿腿是是健殘康疾的的!!】

【蘇琉錦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變仍成是了蘇司琉鵲錦的的樣樣子子。。】

——青年行走在黑與白的夾縫中。

黑色與白色的燈光,在他身上交替閃爍。

當他頭頂的燈光變成黑色,他聽見希禮“你欺騙了我,你這個混蛋!”的潑辣罵聲。

當他頭頂的燈光變成白色,他聽見希禮“我只是一個殘疾的女孩,我幫不了你什麼……”的自卑語聲。

浩蕩的文字之間,希禮的身形一會兒站起,雙腿健全地在劇情中奔跑,神情狠辣無情。一會兒,燈光驟然打成白光,她的身形枯瘦委頓,雙腿殘疾地坐在輪椅上,目光沉默而悲傷。

名為“敘事詭計”的燈光,一閃一閃,將人們所能見到的蘇明安行走的道路,照耀得一會兒黑,一會兒白。

像一個永無止境旋轉的魔方格。

黑色的棋子與白色的棋子,隔著國界相望,彼此旋轉、交換、倒置。

“咯噠噠,咯噠噠——”

白光閃爍。

【蘇琉錦醒來之時,希禮已恢復常態,她溫婉地告知他,病嬌狀態下的希禮可能是被魔族姐姐附身。】

黑光閃爍。

【通關之後,蘇琉錦睜眼一看,希禮竟然又恢復了魔化人格,張口欲食。這可嚇到了水母大帝,只見他手掌一張,空間震盪,天地為之變色,眾人紛紛拜服。】

碎裂的筆畫如星塵般在他身側飄散又凝聚,狂舞的單詞呼嘯著掠過他鬢邊散落的白髮。

他披散著白髮。

他搖曳著黑髮。

他身著雪花般的白袍,低下頭。

他身著鴉羽般的黑袍,抬起頭。

他揹負著“殺死世界樹”的掌權者任務。

他揹負著“成為世界樹”的掌權者任務。

他頭頂的燈光變得黯黑。

他頭頂的燈光變得純白。

他聽見命運的鐘聲。

他聽見命運的鐘聲。

他走向命運。

他走向命運。

……

【大帝暗中打聽司鵲情債之事,卻見一位名為冉帛的科學家憤怒泣訴,原是一腔心血毀於一筆,何其哀哉!大帝不由心生怨懟,對那司鵲生起不解之心。】

……

【隨著喜鵲抹去了洛塔莎,目睹一切的大帝心懷感慨——這緣分究竟是福是孽?大帝不禁紙扇一合,低吟三分,踏步吟詩:“憑欄望月,嘆浮生若夢。”】

……

【大帝迴歸羅瓦莎後,聞言世主之女選秀,興致大增,欣然前往。不過一撫貓、一邁步,便脫穎而出、技壓群芳,引得世顏大悅。傍晚,大帝閒日巡遊,卻見昔日故人猶立宮廷,未融霜雪,唯留一本未盡之書。】

……

一幕幕畫面,在一塊塊劇憶鏡片的破裂中浮現。

蘇明安行於在過去,又行於現在。

他熟悉而陌生地望著那一幕幕自己親身引導、親身經歷、親身譜寫的故事。

破碎的宮殿帷幕、黯淡的巨龍殘影、生命女神的城堡、世主的華麗宮殿……所有被打碎的劇憶鏡片所承載的悲歡離合、壯闊與卑微,都在這裡化為最原始也最強大的武器,進行最後的、也是最徹底的解構。

……

“咔嚓——”

“咔嚓——!”

“咔嚓——!”

【你的劇憶鏡片·“奧利維斯別太愛蹭”已碎裂。】

【你的劇憶鏡片·“我當司鵲,真的假的?”已碎裂。】

【你的劇憶鏡片·“一個白色的故事”已碎裂。】

……

【故事評分:49→41】

【故事評分:41→36】

【故事評分:36→32】

……

“我不再需要一個高分的故事……”蘇明安閉上眼睛,忽然露出微笑:“我要的是一個幸福的結局。”

他不需要世界樹與世界遊戲評定的“完美“。

他不需要那些波瀾壯闊的浩大史詩。

他要的,——從來都是大多數人的“安全與自由”。

……

【化樹進度:60%】

……

他睜開雙眼。

面前,是世界樹下的潔白的神明安。

並沒有諾爾、單雙、茜伯爾、離明月諸人,亦沒有殲星炮與方舟。

這是——劇情演算到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

往茶杯裡扔著一塊塊方糖的神明安,與滿身傷痕、失去了所有同伴而衝進樹下的蘇明安。

“咔——嚓!”

【你的劇憶鏡片·“197秒與蝴蝶之死”已碎裂。】

神明安一襲白袍,盯著紅茶水的波紋。

在文字之間二維化的穿梭,令祂的狀態肉眼可見的疲憊,祂像是連夜讀完了一部六百萬字的小說,精疲力盡,身心交瘁。

蘇明安感知了一下自身的狀態,由於與神明安之間的對戰,自己的化樹進度增長很快,對文字與書籍的運用、對世界體系的理解也愈發熟練。

現在必須儘快殺死最後的障礙。

他舉起最後幾片劇憶鏡片,包括一塊——最高評分的“故事未完待續”。

這是一塊足足有99點評分的劇憶鏡片,足以讓羅瓦莎的絕大多數創生者爭搶得頭破血流。

而蘇明安毫不憐惜地舉起,扔下,摔碎。

“咔——嚓!”

鏡片破碎。

光怪陸離的畫面浮現。

他們站在過去的故事之間。

“命運”、“輪迴”、“痛苦”、“絕望”、“諸神”、“背叛”、“高維”、“賭約”、“死亡”、“夢境”……

每一個字詞都化作細小的蝕骨之蛆,捲上神明安的身軀,啃噬著神力的邊界,發出細微而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彷彿億萬書蠹在同時啃食古老的羊皮卷。

那並非物理的傷害,而是概念的侵蝕——試圖將祂的神性,也拆解、降格為一枚可以被解讀、被塗抹的形容詞。

祂揮劍,斬斷一句“劇烈的疼痛從蘇明安的心臟處傳來”,又斬斷一句“蘇明安痛苦地吞下第十六顆玫血”,又斬斷一句“聖劍貫穿了蘇明安的額頭”,那由文字具象化的疼痛朝祂坍塌而來。一個巨大的“死亡”之詞當頭砸落,被祂的神劍格擋。

在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死亡”一詞寸寸碎裂,碎片卻未消失,而是扭曲、拉長,變成了無數冰冷的“命運”、“責任”、“死亡回檔”、“牢籠”……

這些冰冷堅硬的片語,纏繞上祂的肢體與劍鋒,直刺祂的意識。無數與之相關的、由劇憶鏡片承載的冰冷過往瞬間湧入腦海——

因為祂也是他。

他所能感受的痛苦,祂也一樣。

他為之疼痛的記憶,祂也一樣。

這些被文字精準捕捉、提煉並無限放大的情感碎片,比任何物理攻擊更令祂靈魂震顫。祂輝煌的金眸中,掠過了被“共情”的刺痛——那是來自“故事”本身的重量。

……為什麼你這麼痛苦?

……你什麼讓自己這麼痛苦?

彷彿有無數無形的筆尖,正貪婪地汲取著祂的神力,預備著將祂——這曾經坐在世界樹下喝著紅茶的,至高無上的“觀眾”神明安——也徹底拆解、重組,納入這敘事篇章,成為其中一個被定義的、被書寫的角色。

而在這一切狂暴混亂的中心,在那由“句號”所象徵的絕對靜止點,蘇明安依然無言。

他的眼神深邃,倒映著眼前這場由他親手化作的文字煉獄。

“……他感覺自己像是油畫裡那伏爾加河上的縴夫,近乎要折斷的手指是縴夫纖弱而有力的身杆,破麻袋一般的身軀是那沉重的、凝滯的、烏雲一般的船。”

“……一顆,兩顆,四顆,八顆,十六顆……很快,耳邊傳來幻聽,身體傳來崩壞之聲,他的瞳孔邊緣爆開,七竅開始流血。”

“……他立於自己的‘肉山’之上,上百根自己不斷重生的手臂、大腿、小腿堆積成山,森白的骨骼有的掩埋在肉塊之下,有的插在肉塊之上,猶如一座開滿白色玫瑰的荊棘墳堆。”

——蘇明安張開雙臂。

他神情平靜地擁抱這些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浩如煙海的、灼燙的、炙熱的、抽搐的、疼痛的字句。

接納,包容,承認。

他並非旁觀者。

他就是那個沉默的句讀,最堅硬的休止符。

他是這席捲一切的文字風暴不可動搖的核心與錨點。

他就是那坦然經受這一切的堅不可摧的主人公。

他的靜默,是風暴眼中令人窒息的平靜,是“書籍”本身的冰冷而純粹。

劇憶鏡片帶來的一幕幕飛速發展,他們周圍的景象不斷髮生變動。北方冰原、門徒遊戲、黑水夢境、亡靈地界……直到最後。

“噠。”

“噠。”

一前一後,兩聲腳步。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

蘇明安,與神明安。

他們重新走了一遍過去的道路,跋山涉水,滿身傷痕,回到了戰局中央的世界樹下。

回到了最後的最後。

回到了有著諾爾、單雙、茜伯爾、離明月諸人,有著殲星炮與方舟的世界樹下。

文字的碰撞猶如情感共鳴,蘇明安十分討巧,他根本不攻擊神明安的肉體,而是抓準祂的精神狀態下手。因為他深知,自己的弱點在哪裡,怎樣的情感共鳴最能夠挫傷自己。

經歷了那麼多文字與過去的共鳴,神明安的神情極度疲憊,已經無法掩飾痛苦。

悄然無聲藏在文字洪流之間,蘇明安的右手無聲凝出了一柄文字之劍,靜步向神明安走去。

“……咳!”

忽然,蘇明安吐出一口血。

他碰了碰自己的臉,才察覺到面具不知何時掉落不見,手指觸控到的,是一片滑膩的液態,呈現七彩色。

啊。

他的臉不見了。

……

【化樹進度:80%】

……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