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剛剛落下,傅淮禮忽然在她的面前垂下眼眸。
那是梨初第一次,在那張鋒銳分明的臉上看到一種類似失望的情緒。
面前的男人薄唇微抿著,茶裡茶氣極了:
“沒事。”
不是,他語氣這麼悲觀做什麼……
他不是應該張開他那張眼鏡蛇轉世的嘴,把她毒得啞口無言麼?
結果傅淮禮旁的都沒說,只是拉著自己的大行李箱默默地下了樓,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只給梨初留下一個寬闊偉岸、又落寞孤獨的背影。
那還按著口紅手指印的合同,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在桌子上,梨初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戳了好幾下,多多少少有些良心不安了起來。
這個房子是他的,房東奶奶也是他的人,尤其像他那種——無論做了什麼好事壞事都恨不得寫在臉上招搖過市、最好再買個熱搜頭條掛在網上置頂好幾天的人,這次竟然在她面前,一句都沒有事先透露。
他好像,也沒那麼壞。
也是因為她上午說了自己喜歡這個房子,他就二話不說轉讓了,現在她這樣“無情”地將他徹底驅逐出去……似乎也過河拆橋了一些。
梨初不由得偷偷瞥了一眼房間裡那張突兀的結婚登記照,還有那些格格不入、裝在草莓相框裡的傅淮禮個人寫真……
某種程度上,他搬過來,也確實合法。
反正,正如他所說,都是為了解除共感,只要一解除,他們也就沒關係了。
她提著裙襬“噔噔蹬”地追了下去,看著傅淮緩慢往門口移動的背影,實在沒忍住,紅著臉喊了一聲:
“……其實,你也不算別人。”
剛出聲,原本磨磨唧唧半天才走出去幾米遠的傅淮禮瞬間回過頭,單手插兜:
“哦?那算什麼?”
為怎麼突然有一種感覺……他就是在等自己叫呢?
梨初有種上當的愕然,磕磕巴巴憋出一句:
“……算租客。”
傅淮禮微微挑眉,俯下身,手指不輕不重在她額上彈了一下:
“我上一秒把房子轉讓給你,你下一秒盤算跟我收租金,小梨初,你的小算盤珠子崩我臉上了。”
他把手上的行李箱隨手提起來,丟給門口的孟莊:
“這個佔地方,送回去。”
“……”
那個大行李箱,根本就不像他剛剛從二樓拉下來那麼沉重,簡直空得輕飄飄的……
梨初十分確定,自己是真的著了這老狐狸的道了。
傅淮禮毫不客氣地把門一關,擼起了襯衫的袖子,自顧自地把掛在一樓廚房那件小號草莓圍裙圍好:
“中午想吃什麼,房子的女主人。”
他開啟冰箱,轉過頭看她——
冰箱裡微微透出來的光,打在他鋒銳的眉眼上,似乎連線條都柔和了不少:
“沒想法就聽我的,牛小排,蘑菇湯,再給你烤個梨子醬蛋撻。”
說罷,便轉過身嫻熟地開始料理。
梨初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他的後背。
他的腰身,緊緊地綁著違和的小號草莓圍裙綁帶,還有從肩上勒下來的兩條帶子……她瞬間滿腦子都是昨晚自己掛在那上面,就跟這個小號的草莓圍裙一樣,緊緊地圈著他的肩膀,又低頭死死咬住了他……
這場景……瞬間就不溫馨了。
一定是蛋撻的原因,不然她怎麼滿腦子黃色。
算了,下次還是給他買件大號的圍裙好了。
梨初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開口:
“對了,我想把房東奶奶留下來。”
傅淮禮擺著盤,頭也不抬:
“你是女主人,你說了算。”
這件事他沒有意見,本來那就是他在老宅裡挑的、最信得過的老僕人,專程照顧梨初的。
一份熟度剛好合她心意的牛排端到她面前:
“提完要求了?到我了,吃完午飯陪我去幾個地方。”
梨初抬起頭:“憑什麼?”
面前的男人語氣懶散:
“就憑你今天拿人手軟,又吃人嘴短。”
“……”
竟無力反駁。
門一開,梨初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剛剛分明還同桌吃著飯,現在一見了日光,就彷彿在腦袋上頂了一個“我跟後面那個人不熟”的大燈牌。
本來一前一後保持半米距離走得好好的,走到車附近的時候,傅淮禮忽然一把扯著她的衣領,將她提溜到自己跟前,一手搭著她的腰,一手舉起她左邊的小臂,單單替她掰起兩根手指擺了個剪刀手。
梨初一臉懵逼:“你幹嘛?”
傅淮禮眼神示意:“看前面。”
她不明所以地往前看,猝不及防被一道白光閃了一臉。
那是……相機的閃光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