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行刑
刑魂臺,坐落於青雲宗主峰後山一處孤絕的懸崖之巔。
平臺由整塊玄黑巨石生生鑿就,歷經無數歲月風雨侵蝕,表面佈滿深淺不一的裂紋與暗沉得近乎黑色的斑駁痕跡,彷彿浸透了歷代受刑者留下的絕望與不甘。
九根合抱粗的幽暗石柱,按照某種玄奧的方位矗立在平臺邊緣,柱身刻滿了扭曲繁複、隱隱流動著暗光的符文,不斷散發著引動地脈煞氣的陰寒波動,據說能銷蝕靈力,磨滅神魂。
此地,歷來是宗門處置十惡不赦之徒的刑場,尋常弟子連靠近都會覺得心神不寧,靈識壓抑。
今日,破曉時分,鉛灰色的厚重雲層便低低壓住了連綿山巒,不見一絲天光,彷彿蒼穹也為之哀慟,或是不忍見接下來的慘劇。
淒冷的山風在崖壁間穿梭呼嘯,捲起枯草與沙石,發出如同冤魂嗚咽般的聲響,更給這絕地添上幾分令人心悸的肅殺與悲涼。
儘管天色晦暗,時辰尚早,刑魂臺周遭卻已是人山人海。各峰弟子被嚴令前來觀刑,以儆效尤。人群被身著玄甲、面色冷硬如鐵的執法弟子強行隔開,劃分出涇渭分明、等級森嚴的區域。
前排,是內門弟子以及各峰有頭有臉的執事、管事,乃至一些依附大家族的客卿之流。
他們大多神色淡漠,或負手而立,或三三兩兩低聲交談,目光偶爾掃過空蕩蕩的平臺中央,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疏離,或是幾分不易察覺的、驗證了某種預料的隱隱快意與釋然。
在他們看來,臺上即將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維持宗門“穩定”的必要代價,是挑戰既定秩序者應得的下場。
而後方,則是黑壓壓一片、幾乎望不到頭的外門與雜役弟子。
他們大多衣衫樸素,甚至有些破舊,許多人深深地低著頭,不敢與臺上那些即將出現的威嚴身影對視,也不敢與周圍如狼似虎、來回巡視的執法弟子目光接觸。
他們像是一群被驅趕到屠宰場邊緣的羔羊,空氣中瀰漫著他們無聲的惶惑、恐懼,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兔死狐悲的淒涼。
偶爾有膽大的抬起眼,飛快地瞥一眼那空寂的高臺和猙獰的石柱,又立刻受驚般垂下,雙手緊張地絞著粗糙的衣角,彷彿那冰冷的鎖鏈已經提前纏繞在了自己心上。
寒風愈發凜冽,如同無形的刀子,刮過肌膚,吹得人衣衫緊貼身體,冰冷刺骨。崖邊的幾叢頑強的枯草被連根拔起,在風中無助地打著旋兒,最終墜入深不見底的淵藪,消失無蹤。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而緩慢的鐐銬摩擦石地的聲音,“嘩啦……嘩啦……”,自通往刑魂臺的唯一石階盡頭傳來,由遠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眾人的心絃上,敲打出令人窒息的節奏。
所有的交談聲、嘆息聲、甚至緊張的呼吸聲,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無數道目光,帶著恐懼、冷漠、好奇、憐憫、憎恨……種種複雜的情緒,齊刷刷地、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石階的入口,彷彿那裡即將走出的,是一個來自異域的怪物,或是一具行走的屍骸。
陳觀,出現了。
他依舊穿著那身代表執法弟子的青色袍服,只是袍角沾染了些許塵土與褶皺,失去了往日的光潔。
周身靈力波動沉寂如死水,顯然氣海丹田已被徹底封禁。連續多日的囚禁與審訊,讓他臉色帶著一種久未見光的蒼白,唇色淺淡,腳步因腳踝處沉重鐐銬的束縛而略顯虛浮與蹣跚。
兩名面容冷峻、眼神如冰的戒律堂執事,一左一右,如同押解重犯,牢牢鉗制著他的臂膀,幾乎是半拖半架地將他帶上了這絕命之臺。
然而,與這外在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那依舊挺得如松如嶽的筆直脊樑,和那雙平靜得如同古井深潭的眼睛。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臺下形形色色的面孔,掠過前排那熟悉的冷漠與後排那無盡的恐懼,並未在任何一處流露出怨恨或乞求,最終,越過重重人群,投向了遠方那被鉛雲死死籠罩的、壓抑而灰暗的天際。
彷彿周遭的一切喧囂、指控、悲鳴,乃至這刑魂臺本身令人膽寒的肅殺,都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未能侵入其心分毫。
‘靈田的稻穗,此時應當金黃了吧……’一個不相干的念頭,忽然劃過他的心間。
他想起了那個老農捧著多換的丹藥時,眼中重新燃起的光。
‘礦洞裡的規鎖,指標是否還安好?阿石那小子,有沒有學會更沉穩些……’那些他曾傾注心血建立的點滴秩序,如同畫面般在腦海中流轉。‘還有小五的手,不知可曾好轉幾分……’
一絲幾不可察的、近乎溫柔的波動在他眼底深處掠過,旋即湮滅於更大的平靜之下。
他被粗暴地押至平臺中央,那根最為粗壯、符文也最為密集幽暗的石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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