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線生機
破船之下,墨色的海水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攪動,不安地翻湧著,託舉起無數青黑色、腫脹或乾癟的肢骸。
數十雙空洞的眼窩,如同被釘死在虛無中的黑洞,齊刷刷地聚焦於剛剛踏上甲板邊緣的陳觀。
那無聲的、凝聚了極致死寂與怨毒的目光,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更令人頭皮發麻,神魂都彷彿要被那純粹的“空無”凍結。
濃烈的腐朽氣息與這片海域固有的死寂交織在一起,化作一張正在緩緩收緊的無形巨網,而四面八方合攏而來的灰霧,便是催命的符咒。
陳觀立於傾斜的甲板邊緣,腳下是滑膩腐朽的木板,身形卻如孤懸於萬丈懸崖之上的青松,透著一股沉靜的定力。
他目光如電,迅疾而冷靜地掃過下方圍攏的屍骸群。
這些怪物個體的動作,比起船艙內那具築基體修,確實遲緩笨拙,但它們數量龐大,更麻煩的是,它們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原始而詭異的共鳴,如同狼群狩獵,隱隱封堵了所有可能強行突破的路徑與角度。
若選擇硬闖,以他如今狀態,或許能斬殺十數具,但法力消耗與時間耽擱之下,必然會被徹底拖住腳步,一旦陷入重圍,再被那詭譎的灰霧徹底籠罩……
想起黑袍人的終焉道則,他毫不懷疑這灰霧擁有同樣可怕、甚至更為詭異的抹殺之力。
不能力敵,唯有智取,尋隙而走。
他眼角餘光精準地鎖定了藏匿石舟的那片船骸陰影。
距離不算遠,不過十數丈之遙,但這片區域的海水中,正有七八具屍骸嘶啞低吼著,用它們乾枯或腫脹的手臂,試圖攀爬上這艘破船。
直接過去,必然陷入纏鬥。
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在腦中閃過。陳觀心念已定。
他左手依舊緊緊攥著那枚得來不易、觸手冰涼的暗紅玉符,右手五指虛張,掌心向下,指尖秩序清光如活物般流轉縈繞。
他並未將這力量攻向任何一具屍骸,而是猛地向身下傾斜的甲板一拍!
“嗡——”
一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震鳴,以他掌心為中心蕩漾開來。
那清冽的光輝並非毀滅性的爆發,而是如同具有靈性般,緊貼著腐朽的木板急速蔓延開來,所過之處,並非強化或修復,而是短暫地、強行地“定義”了這片區域的微觀秩序——排斥一切外來的汙穢死氣,同時穩固自身結構不被外力輕易破壞。
效果立竿見影,帶著一種規則層面的壓制。
那幾只剛剛將乾枯或浮腫的手臂搭上船沿的屍骸,如同觸碰到了燒紅的烙鐵,或是被至陽至剛的力量灼傷,猛地縮回爪子,腐爛的喉嚨裡擠出更為嘶啞、充滿痛苦與畏懼的吼叫,攀爬之勢驟然中斷。
它們空洞的眼窩齊刷刷轉向那在甲板上流淌的清輝,源自本能的恐懼讓它們一時逡巡不前,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是現在!
陳觀身形凝立不動,腳下卻如同生根般猛地一擰、一蹬!
腐朽的甲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整個人已如一張被拉滿後鬆開的強弓射出的箭矢,並非向前衝擊,而是向著後方——石舟藏匿的方向,倒射而出!
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人在半空,疾退的同時,他右手已並指如劍,指尖清光凝聚如實質,如同技藝超絕的繡娘穿針引線,迅疾無比地凌空連點數下!
數道凝練如寒芒、細如牛毛的秩序清光激射而出,精準無比地打在下方海水中,幾具正張開手臂、試圖攔截的屍骸的膝關節與肘關節處。
“嗤!嗤嗤!”
細微的穿透聲響起。
清光沒入,那幾具屍骸狂奔或撲擊的動作瞬間僵硬、變形,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狼狽地撲倒在海水中,濺起渾濁而腥臭的浪花,雖然很快又掙扎著想要站起,但行動明顯變得更加遲滯。
這一退一擊,時機、角度、力度,皆妙到毫巔。
藉著後方屍骸倒下的短暫空隙,陳觀倒射的身形已如一片被清風託舉的羽毛,劃出一道精準的弧線,穩穩落入那藏於陰影中的灰白小舟之內。
“起!”
他雙足踏上舟身,低喝一聲,體內法力以前所未有的強度,毫無保留地注入腳下這艘簡陋的石舟。
剎那間,石舟表面那些粗糙的紋路彷彿活了過來,爆發出與其古樸外形截然不符的璀璨靈光。
整艘小舟如同一條從沉睡中甦醒的灰白梭魚,猛地一震,隨即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強行調轉方向,不再試圖向著來路、那已被灰霧隱約封鎖的方向突圍,而是選擇了與灰霧合攏方向垂直的、屍骸分佈相對稀疏的一側,將速度提升到極致,疾衝而去!
石舟破開黏稠如膠的墨色海水,船頭激起兩道渾濁的浪湧。
兩側反應過來的屍骸發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瘋狂地撲湧上來,乾枯或浮腫的手臂如同扭曲的叢林,抓向石舟的船幫、船舷。
“滾開!”
陳觀面沉如水,眼神銳利如刀,屹立船尾,身形隨著小舟的顛簸微微起伏,卻穩如磐石。
他雙手虛抱於胸前,體內秩序真種加速旋轉,更為濃郁的秩序清光在身前急速匯聚,眨眼間化作一道直徑約三尺、邊緣流轉著鋒銳寒芒的光輪。
光輪緩緩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散發出淨化與切割的凜然氣息。
眼看數只漆黑的利爪即將觸及船身,陳觀雙臂猛然一展,做環抱推月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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