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豺狗與規矩

環形水域內，空氣驟然繃緊。先前那些漂浮的“遺珍”靈光，此刻看來更像精心佈置的誘餌，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冷芒。

從陰影中現身的，是三艘形制不一的舟船。

一艘狹長如刀，船首包著暗沉的金屬撞角；一艘低矮寬胖，船身覆蓋著厚實的、彷彿能吸收光線的啞光裝甲；最後一艘則顯得頗為破舊，風帆上打著雜色的補丁，但船舷兩側探出的幾具閃爍著寒光的弩炮，卻透著久經戰陣的煞氣。

三艘船呈品字形，隱隱封住了黑螺號可能的退路。

每艘船的甲板上，都站滿了人影，目光不善，帶著長期在刀口舔血磨礪出的兇狠與貪婪。

他們並未立即發動攻擊，更像是一群經驗豐富的獵手，在審視著落入包圍圈的獵物，評估著肥瘦與風險。

黑螺號上，所有船員都已握緊了兵器，或是將手按在了操控法陣的樞紐上，呼吸粗重，臉色發白。

羅磐站在舵位前，脊背挺得筆直，但緊握舵輪、指節發白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在這片無法無天的沉積帶，遭遇這種“海盜”並不罕見，但一次性被三艘船盯上，形勢極為不利。

“是‘血鯊團’的人，”羅磐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對陳觀說道，“那艘刀船是他們的頭領船‘裂鰭號’，另外兩艘是附庸。團長血鯊是金丹中期修士，兇名在外，專幹這殺人越貨的勾當。”

這時，那艘狹長的裂鰭號上，一個粗豪的聲音帶著靈力擴充套件開來，震得水面泛起漣漪：

“前面的破船聽著！此路是爺們兒辛苦清理出來的‘安全區’，想從這兒過，按規矩，留下七成貨物，或者……留命！”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袒露著毛茸胸膛的彪形大漢，臉上橫亙著一條猙獰的刀疤，正是血鯊。

他目光貪婪地掃過黑螺號，尤其在修補過的船體痕跡上停留片刻，嘴角咧開一抹殘忍的笑意。

一艘受損的商船，在他眼裡已是砧板上的魚肉。

羅磐臉色難看，正要運功回話周旋，試圖討價還價或是亮出某些背景以求脫身。

一直靜立船首，彷彿與礁石融為一體的陳觀，卻在此刻動了。

他並未轉身，依舊背對著黑螺號眾人，面對著那三艘煞氣騰騰的海盜船，只是輕輕抬起了右手。

這個動作很慢，很輕，不帶絲毫煙火氣。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瞬間，以黑螺號船首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漣漪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這漣漪並非針對物理存在，而是掃過這片環形水域的規則層面。

血鯊臉上的獰笑驟然僵住。

他感覺到，周圍的一切似乎都發生了某種極其細微卻又本質的變化。

那原本可以隨心所欲調動的天地靈氣，此刻變得如同膠水般粘滯，運轉不靈；他擴音術法的靈力波動，在傳出不到十丈的距離後，竟如同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壁，被硬生生消弭、瓦解，再也無法將聲音清晰地傳遞到黑螺號上。

更讓他心悸的是，自己那金丹中期的靈壓，在試圖向前壓迫時，竟感到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浩瀚的意志悄然浮現，如同深海下的暗流，不動聲色地將他的氣勢徹底壓制、吞噬。

不僅僅是血鯊，另外兩艘海盜船上的修士們也同時色變，他們發現自己調動法力變得異常晦澀，彷彿身上突然被套上了無形的枷鎖。

陳觀的聲音，並不響亮，卻清晰地、如同直接在每個人耳邊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

“此地，何時立的規矩？誰立的規矩？”

他沒有質問，沒有呵斥，只是平淡地提出了兩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