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如蟻巢。
天下事也如那不為人所知的兢兢業業工蟻們,一點一點搬運改變著。
置身其中,沒有人能感知到會有多麼大的時代洪流。
但是隱約的,從全國各地湧動起的思想風潮,以及思想本人,正慢慢的逐漸接近咸陽。
在他們的觸角中,也同樣能隱約感知到——秦王衡,似乎政治主張不一樣了。
而秦時卻是又度過一次坐立不安的例假期,結束後她鬆了口氣,立刻要求湯浴,再透透徹徹洗個頭。
被人小心地扶進湯池中,她浸泡在熱水裡,此刻才覺得舒緩,因而又琢磨起棉花一事。
最早的陸地棉乃是由絲綢之路傳入,西漢就已經用上了。
雖說這種棉花不像海島棉那樣絨長保暖且密實,但海島貿易想要發展,可能還需若干年月。
相比之下,還是更接近的絲綢之路要抓緊開拓。
沒有棉布,在如今著實不方便。
尤其是蘭池宮在咸陽宮群的邊緣,夜晚登樓遠眺,還能聽到這偌大咸陽城中,千門萬戶連綿不斷的搗衣聲。
這可真是【咸陽一片月,萬戶搗衣聲】了。
因離得遠,這聲音並不顯得煩躁,卻讓秦時意識到,如今百姓們想穿麻衣,還得再將粗麻搗得柔軟,才能讓身體接受那種粗糙。
搗衣再將布料經緯變得密實,如此,也在冬日好填充更多的碎絮蘆花。
身後侍女正小心為她擦著背,醫明則倒出藥湯,預備待會為她沐發,同時還道:
“王后身子康健,大王也並無虛弱之態,如今都快兩個月了,為何……”
她又摸了摸秦時的脈搏,發現一切正常後,顯然有些操心。
秦時也在沉吟之中。
古代沒有安全的女子避孕之法,男子倒有——比如那些玉人。
可想要將這些手段使在姬衡身上,那無異於嫌命太長。
但是,秦時卻從未因此恐慌過。
她至溫泉中抬起胳膊,被熱水蒸騰的白中透粉的胳膊下,湧動著她的血液,連線著她的心臟。
她這重獲的新生原原本本徹徹底底,都只為她的健康與快樂負責。比如她知道,自己此生都不會再生病。
又比如,她知道,當她不想懷孕生子時,是不會有此隱憂的。
但,醫明的想法,她也能理解。
姬衡已經三十六歲了,按照如今的年齡演算法,新年一過,他就三十七歲了。
假如 40歲時有了繼承人,孩子二十歲剛成丁,他就已經年邁了。
秦國祖上不乏有活了80多歲的君主,但壽命之事,誰也不敢斷言。為這天下的穩定性,他要麼永遠強大下去,要麼為秦國找尋一位健康、且頭腦正常的繼承人。
這也是他如此輕易就答應封后的原因。
大秦,需要一位合格的繼承人。
漢武帝劉徹29歲才有了第一個兒子,已經面臨著巨大的壓力。而秦國終結數百年的戰亂,贏得大一統,姬衡的壓力更是肉眼可見。
如今,全靠這位強大的君主一力支撐。
她又將身子向下沉了沉:“我不會錯過泰山封禪的。”
她要藉由這次機會,去親眼見一見這世界。
否則困於深宮,遲早有一日,她將融化在這萬人之上的歡呼聲中,再不記得曾經的悲憫。
醫明有些不解,但她向來有分寸,兒女之事,想來大王心中更著急。
她只需好好研讀藥方,再多尋一些治病救人的方子,如此,才能讓未來的王子公主更安然。
她於是又很快轉移話題:“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十月一乃是新年,宮中諸人要向大王獻禮的。”
“王后千萬不要忘了。”
她又壓低聲音:“同時,十月初一,亦是大王生辰。”
秦時心中一動:被冊立王后時廟見祖宗,她曾親眼見到姬衡的生辰八字,確是十月初一。
秦國所用顓頊歷,十月初一,也就是如今的大年初一。
因而琢磨一番,這才笑道:“放心,我有安排。”
等到梳洗休整結束,就聽辛在殿外回稟,鐵官工坊有人來報。
秦時來了興趣:“莫非是我與大王的佩劍已鑄好了嗎?”
辛拱手:“正是!”
那還等什麼?!
秦時振奮起來:“去章臺宮。”
馬車迅速備齊,侍從奴婢儀仗浩浩蕩蕩,辛跪坐在車門外,還不忘向王后回稟:
“回王后,鐵官工坊聽王后令,廢棄鐵礦渣並未沉入渭水,而是就地堆積。”
“工坊內工匠們兢兢業業,唯恐錯失了新的鍛鐵秘技,因而日日都有比拼,進度飛快。”
“正因此,積攢的鐵礦渣已數量不少。”
“不知王后來日有何安排,可需臣將其好生安置?”
秦時頓時笑起來:“今日面見大王后,鐵官工坊一應重要事項,便交由大王的人手吧,你不要再參與了。”
辛頓了頓,隨後低頭:“臣明白。”
鹽鐵之事,定要掌握在大王手中,才會令人安心。
卻聽王后又道:“但你不參與其中大事,卻不妨礙仍舊居中傳達我的吩咐。那廢棄鐵礦渣,便是你來年的新任務。”
她要儘可能減輕民眾的徭役,又不影響修各地官道、馳道、直道,那麼水泥也是時候開始研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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