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衡二十三年,夏巳月。
隴西郡,狄道。
浩浩蕩蕩的車隊在剛修好的馳道中行走。
正是正午時分,日光炎炎,兵卒面色黑赤,汗溼重衣,身上的皮甲燙得彷彿發軟。
然而八十一輛馬車綿延不絕,一路只聽得兵戈皮甲碰撞的聲音,還有人和馬的重重喘息,全無一絲話音。
黃土道路煙塵攘攘,行進速度卻絲毫未曾放緩。
這一切,都是因為車上最尊貴的人,大秦的主人——秦王姬衡病了。
病得很嚴重。
秦王姬衡今年三十六歲。
他十三歲登基,二十六歲親政。而就在十年後的年初十月初四,秦國大敗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齊國,徹底將天下收入囊中。
天下初定,但並不平穩,隴西郡外的羌胡仍在虎視眈眈,為了安定民心,秦王衡春三月開始西巡,從咸陽出發,一路來到了隴西。
但剛入隴西,他就病了。
高燒反反覆覆,太醫令帶著若干御醫使盡手段,都未曾將熱度徹底壓下。輾轉反覆八九日後,丞相王複決定——
立刻回咸陽!大秦的統治才剛達六國,秦王宮內只有三五名幼子!倘若大王有什麼不測……他們上上下下,恐怕只有殉葬的份了!
這數代秦王嘔心瀝血所打下的江山,恐怕頃刻間就要翻覆。
想到此,丞相王復的臉色越發慘淡。
突然間,車隊停止了。
兵戈碰撞與行動的聲音從前至後漸漸消失,王復似有預感,心跳如擂鼓。
而這81輛馬車中,秦王每日都要秘密更換車輛,只有最親近的侍從才能知道他的所在。
最前方的中車府令顯然也在此列。
此刻,他一路快走疾行,精準的找到了王復所在的馬車,然後低聲回覆:“丞相大人,前方似有不凡。”
“馳道中間,突然出現一名奇裝異服的貴女。”
……
2024年,夏。
秦時拉著滿滿一大箱的行李走在鄉間的道路上。
太陽熾烈灼人,遠處的山野都彷彿扭曲。而她臉頰因熱度蒸騰起紅色來,汗水層層而下,神色卻有些漠然。
直到萬向輪卡在水泥路面老舊的縫隙中,發出“咔噠”一聲。
而她低頭去看,卻瞬間腦袋鈍痛,彷彿有大錘狠狠砸下,再拼命翻攪。
她噁心欲嘔,又因為腦瘤帶來這附骨之蛆的疼痛感到麻木與厭倦。
然而恍惚踉蹌地拖著行李箱走了兩步,眼前破舊水泥道路上,卻乍然覆蓋了另一條之前從未見過的土路。
秦時呆愣原地。
再轉回頭去,身後走過的老舊水泥路已然只剩白茫茫一片,如無邊無際的大霧。
這、這是怎麼……
腦袋裡的暈眩感越來越重,秦時別無選擇,然而一腳踏上柔軟泥土,腦袋裡的不適卻瞬間消失。
她站了起來,晃了晃頭。
鼻樑上架著的眼鏡順著汗水滑落,入目可見,卻是連路旁草葉上的脈絡都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