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巨的心思無人在意。
秦時只顧得上自己——今天發言實在冒險,自古以來育兒問題都容易起糾紛,還好大王懂得自洽,三言兩語也能安撫下來。
雖然顯得他略自戀了些,但再想想人家三十六歲已經完成了大一統的事業,思想精神上想橫著走兩步,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吧?
總之,這個話題就這麼過去了。
秦時還記得自己今天所來的另一個要事,此刻就問:“大王,午間蘭池宮進獻的蓮子可還鮮嫩?”
姬衡雖不在意這些東西,但他記性很好,顯然記得侍女剝殼之後放上來的那迭蓮子。
確實鮮嫩脆甜。
蓮心雖苦,但能降火,也剛好應了他午間的那一場肝火。
因而點頭:“不錯。”
秦時頓時笑起來:“那明日我再給大王獻上一些,不知大王能否賞些菱角?”
她借花獻佛,借的格外坦然。
姬衡手中剛提筆蘸墨,一團墨汁便好險滴落竹簡。
侍從忙上前來輕輕擦拭桌案,姬衡乾脆擱筆,揚眉道:“寡人似乎並未將蘭池賞予秦卿?”
他如今當真有些佩服秦時的膽色了。
不是誰都能在剛與他爭執對立過後,轉而又心無掛礙地說起什麼菱角蓮子。
秦時卻面不改色:“大王雖未賞,但我日後為大王勤勤懇懇做事,遲早有一日大王要賞我的。”
住在蘭池,她養家餬口的壓力就交給秦王。
夏日的冰,冬日的碳,侍女僕從,珠玉珍寶——這些在如今非有權有寵不可得。
否則任是潑天富貴,她此生大約是出不了咸陽城的,又怎麼享受呢?就是能出,她也不大想出。
只是去渭水邊走一趟來回就要六個小時,更遠處她的一把骨頭都要顛散架了,因而秦時當真想在蘭池長長久久住著的。
這話說的尤其自信,其中豪情與篤定倒真有兩分姬衡的性格,因而他忍不住笑道:“那秦卿可要更費神了。”
倒是周巨低眉斂目,其實心中暗暗嘆氣:要什麼蘭池宮啊,距離章臺宮那麼遠——要就要甘泉宮。
這裡向來是歷代王后居所,因宮殿群宏大,先王后也曾住過的。如今甘泉宮側殿尚且只有鄭夫人在住,距離主殿仍有一刻鐘的車程。
秦卿若住進去,半點也不比蘭池差的。
更何況,甘泉宮的後殿距離蘭池也不過區區一刻鐘罷了。
當然了,他也只在心裡嘀咕一番罷了。
畢竟整個咸陽各處宮殿群都是大王一人所有,怎會賞給大臣呢?秦卿這一番賣力,恐怕也只是君臣間的玩笑話罷了。
但姬衡已然開始吩咐了:“令人現採擷鮮菱角來。不獨今日,凡有菱角鮮果等,都每日送些新鮮的去蘭池。”
旁邊侍女悄無聲息的躬身一諾,而後迅速出門吩咐去了。
秦時默默看著她,發現自打她進殿到如今,對方都淡泊的連呼吸都彷彿不存在。
甚至低眉斂目維持那個姿勢,已經許久吧,再看看身側同樣低頭的赤女——
與隨奉大王身邊相比,跟在她身邊雖少了些許體面,但舒坦程度顯然是有在提高的。
比如今晚燭火映照,她都能看到赤女隱約豐潤起來的臉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