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了?”
薛綏回頭輕笑:“殿下這手藝,不怎麼樣。”
李肇含笑看她,目光繾綣:“無妨。橫豎也只為你一人綰髮。”
頓了頓,又柔聲道:“你不想戴假髮,便不要戴了。頭髮長短,孤並不在意。平安,你不必為我勉強自己。”
薛綏心頭微動。
默默的,又將假髮拿過來。
“戴上吧,我喜歡殿下有臉……”
李肇哭笑不得:“???”
他何時沒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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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賢王的書房裡,燈火亮至深夜。
李肇與李劭對坐,中間隔著一壺清茶。
“上次與皇兄這般對坐夜談,已是十餘年前。那時年少,哪會想到皇兄一去滇州,竟住了這許多年,再未回京……”
李劭嘆口氣,眼裡滿是悵然,“歲月不饒人啊,臣已過而立,鬢角都生出了白髮……”
想當年,他們都是父皇不待見的皇子。李肇年幼時藏不住心事,常趁宮宴散了,拉著他分食一塊點心,或是圍爐說些少年人的痴話……
可時移世易,彼此早不是當年模樣了。
他不再是稚氣未脫的皇太子,他也不再是少年心性的皇長兄。
李勳道:“太子殿下已然長成,雄才大略,政績卓然,不負皇祖父生前厚望,實乃社稷之幸……”
“皇兄過獎。”李肇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滇州局面初定,三十六寨經此一事,心氣已平。往後數年,當是無礙了。”
李劭道:“全仗殿下排程有方。”
李肇微微擺手,目光沉靜地看著他:“皇兄在此地十餘年,深諳民情,孤是放心的。只不知往後,皇兄有什麼打算?”
李劭沉默片刻。
燭光映著他的面容,敦厚,但並不愚鈍。
“臣別無他求,只想守著滇州,守著這一方百姓,守著家宅安寧……”李劭想了想,又委婉表態:“京裡的爭鬥,臣不想沾,更不敢生出北望之心……”
李肇看著他,目光停留許久,才緩緩道:“孤若僥倖主掌大局,定許你永鎮滇南,世代安穩。朝廷也不會另派都督,軍政由你節制,歲賦亦按舊例,不加徵派。”
李劭猛地抬眼,黑眸裡似有波瀾湧動。
“太子殿下……”
他起身,整了整衣袍,對著李肇深深一揖。
“臣,多謝殿下信重!滇州,永為南疆磐石,不負殿下今日之恩。”
李肇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你我是兄弟,不必如此。只是要記住,守好這方水土,教導好子孫。要安安分分,才能長久。”
李劭重重點頭,神情肅然地舉起茶盞。
“臣,定會謹記殿下的話。”
“皇兄,這裡沒有外人,叫我小五便好。”
“小五?”陌生又熟悉的稱呼,讓李勳眼眶微微發燙,瞬間啞了嗓子,“臣……不敢。”
“長兄永遠是長兄,且安其位。”李肇一笑。
兩隻茶盞輕輕一碰,以茶代酒,飲下的是承諾,也是各自最好的前程。
李肇回到客房時,薛綏已睡下。
屋內留了一盞羊角燈,光線昏黃柔和。
李肇放輕腳步,走到窗邊站了片刻。
月色正好。他想起方才與李劭的談話,想起回京後將要面對的風浪,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平安,要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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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離去時,溫氏往他們的馬車上塞了滿滿當當的滇州特產,又走上前緊握薛綏的手,想起遠在京城回不去的孃家,眼圈發紅,竟是十分不捨。
“滇州僻遠,難得有家人前來,更難得與姑娘這般投緣……”
“往後得了空,姑娘定要常來住住。就當是……走一門遠親。”
“使得。”薛綏反握住她的手,“王妃要保重身子。他日若有閒暇,也盼你來京中走走。”
二人依依不捨。
李劭也與李肇鄭重道別。
兄弟二人不多言,自有默契交匯。
馬車駛出很遠,薛綏回頭,仍見那對夫妻領著三個孩子站在城門外,身影漸漸縮成模糊的小點,卻依舊立得安穩。
她看向身旁沉思的李肇,輕聲道:“這裡真好。”
李肇嗯了一聲,握住她的手。
“以後有空,孤再帶你來。”
他們何時能再有空?
薛綏輕輕一笑,並未接話。
往後的路還長,此去上京,必定風波再起,他們在命運的漩渦中浮沉,誰也不知終局如何。
但此刻,青山在前,暖風拂面,最重要的人就在身旁,便是好的。
李肇:其實我想說的是……我能不能挨著平安睡?
薛綏:???殿下吃了幾碗?
讀友:還是埋了吧,這人沒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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