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九卿

第79章 一命雙生

略一思忖,又道:“李桓這次離京,去的是雲麓山。”

這樣說薛綏心下就明白了。

李桓竟是去雲麓山祭祀回來的。

她微微一笑,“此人心機深沉,野心勃勃,皇帝卻能把這件差事交給他,足見信任。哼,一個深得聖心的王爺,手握大權,可與東宮分庭抗禮,一個公主驕縱毒辣,開府置僚,都說皇帝無心,分明就有心,說他有心,又無心……”

搖光瞧她一眼,“怎的,十三在為東宮擔憂?”

薛綏一愣。

笑開。

“是玉衡師姐收拾你了嗎?來我跟前戲謔。”

搖光眼睛微微眯起,懶洋洋地笑:“情絲蠱一命雙生,玉衡尋那麼久,就只得一對,我要了多久都沒有給我,卻讓你佔了便宜,你猜我服不服?”

薛綏瞥他一眼,“玉衡師姐可不止一對,只是不想給你一對,七哥快多長長心吧,小心玉衡師姐哪天給你找個姐夫,再讓師父把你入贅給王屠夫家的殺豬娘子……”

王屠夫家的小娘子在舊陵沼賣豬肉。

那姑娘生得壯實,雙手菜刀,耍得跟花似的。

搖光連連拱手求饒。

末了,傾身來問:“十三你說,玉衡師姐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薛綏想了想,搖搖頭。

“人心似海,如何猜得透?你若真心,便以真心待她。她若鍾情你,你便回應。她若無心你,你便不要糾纏。情愛之事,最是勉強不得。情絲蠱你更是想都不要去想。師姐怎會用情絲蠱困姻緣?”

搖光面上不動聲色,心跳卻如鼓敲。

以情絲蠱控制人,哪得什麼真情愛?

他問:“那你對東宮那位,為何用情絲蠱?”

薛綏翻個白眼:“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

搖光抬起手,作勢要敲她額頭。

薛綏避開,兩個人便笑鬧起來。

小昭跟著笑。

就連什麼都不懂的銘哥兒也呵呵有聲。

只有如意看得歎為觀止。

她跟在姑娘身邊這麼久,看到的從來姑娘的步步為營,心思縝密,一言一行,滴水不漏,從不出錯。她沒有見過姑娘這麼像姑娘的時候,笑容燦爛,眸中熠熠生輝,這一刻的她,才是十幾歲的少女該有的樣子。-李桓回京沒回王府,先入宮向皇帝覆命。

皇帝才下了早朝過來,父子倆在乾元殿坐定。

寒暄幾句,崇昭帝一臉疲態,大概問了問李桓祭祀的情況。與往年無異,李桓也不額外多說些什麼,一五一十上報。

舊陵沼的話題,本就有所忌諱。

不料,崇昭帝沉吟片刻,竟突然出聲。

“那雲麓山半腰古亭畔,溪水流過那裡,有一棵金合歡,長得很高了吧?”

李桓心裡微怔。

在他看來,父皇從未踏足過雲麓……

為何會知道這個?李桓道:“枝繁葉茂,華蓋參天。”

崇昭帝點點頭,摁了摁發疼的太陽穴,又咳嗽兩聲,王承喜趕緊拿來痰盂,替皇帝奉水遞帕。

李桓在旁看著皇帝浮腫的眼袋和緊鎖的眉頭。

“父皇要保重龍體。”

崇昭帝擦了擦手,將帕子丟在王承喜的托盤裡。

“你等下同我去華宜殿,瞧瞧你妹妹……”

李桓恭敬地道:“兒臣也正有此意。回來便聽說,平樂的病,未有起色……兒臣認識一個民間大夫,對奇疾怪症頗有一些見地,可要找來看看?”

崇昭帝道:“太醫院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你找來試試也無妨,看她造化。如今吃著湯藥,除了身子虛弱一些,倒與常人無異,就是離不得藥石,年紀輕輕,可怎生得了。”

李桓嘆息一聲,不多說。

父子兩人從乾元殿出來,剛步入通往華宜殿的甬道,就見東宮的肩輦過來。

看到皇帝和李桓步行,李肇抬手示意,下輦上前參拜。

“兒臣在宮中休養數日,身子已大好,特來向父皇請安……”

崇昭帝抬抬手,示意他平身,道:“朕同你皇兄,正要去華宜殿……”

李肇不等皇帝說完,便拱手應和:“兒臣隨父皇同往。”

崇昭帝眉頭略皺,眼皮一跳,點點頭。

“兄弟姊妹之間,正該和睦,多多走動親近。”

李肇讓抬輦的自行離去,同崇昭帝和李桓步行。

崇昭帝在前,他和李桓在後,走了一段路,李肇步子便落得慢了半程,李桓發現他沒有跟上,自己竟然走在了他的前面,又停下來,等李肇過去,這才放慢步子跟上。

他恪守禮數,從不逾矩。

李肇停步,微微攤手示意,周到客氣,“皇兄請。”

這般刻意的舉動,其實是讓人極不舒服的……

以前的太子高傲自負,疏狂不羈,跟平樂更是水火不容,哪有那麼好心去探望?

李桓不由多看他幾眼。

“得聞太子染疾,心中甚是牽掛,本想著早一點來東宮瞧瞧,無奈近日公務繁忙,實在脫不開身……”

李肇微微笑道:“有勞皇兄掛念,我這身子骨,硬朗得很,吃幾副湯藥,便康復如初。倒是皇兄……聽說不日府上要納新人,皇兄操持國事,也別忘了保重身子。”

李桓心下驚跳。

上次他被御史臺參奏,便是蕭貴妃要為他府裡添新人,說是與權臣勾結,暗通款曲。

李肇嘴上不明說,但以父皇多疑的性子,難免胡思亂想。

他道:“王妃心疼我至今無子,想為王府添一鱗兒,選中了自家妹妹,我推辭不得,只好隨緣。”

李肇笑著,“皇兄好福氣。”

崇昭帝突然回頭,“那薛六姑娘蕙質蘭心,落落大方。倒是個好的。”

李肇微微抿嘴,似笑非笑,似喜非喜。

都說自古皇家無父子,在這紅牆黃瓦之內,君臣利益的權衡常常蓋過了血脈相連的溫情。父子三人也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一同走過一段路,說些家常俚事了。一路行至華宜殿,腳下的石板路不斷蜿蜒,在這難得的一小段路程中,竟是沐浴了一種久違的親情。

只是李桓看著李肇不時的笑,心下如蒙陰霾。

那天竹林雅閣的事,還差一個真相。

二更晚飯見,姐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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