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故意來噁心她的嗎?她心裡厭煩透了平樂這副模樣,可她做了十年端王妃,賢淑端莊的做派早已刻進骨子裡。即便心裡不快,臉上依舊笑意盈盈。
“公主有這份心意就儘夠了。”
客套了一句,薛月沉話鋒一轉。
“可王爺向來不喜歡這些鶯鶯燕燕,王府後宅就好一個清靜。就為納阿綏進門,我還費了好大一番口舌呢。公主帶來的這些美人,我實在不敢替王爺笑納……”
平樂一聽,皮笑肉不笑地回她一句。
“連這主都做不了,皇嫂這王妃做得也太沒用了吧?”
薛月沉微微欠身,語氣謙遜,“我自然是比不得公主。”
公主府裡的駙馬都尉,凡事言聽計從。
同為女子,兩人的地位天差地別,確實比不得。
平樂撇了一下嘴。
也不理會薛月沉如何想,輕輕拍了拍巴掌。
“紅杏,把本公主為皇兄備的賀禮,帶上來讓皇嫂瞧瞧!”
話音剛落,幾個身姿婀娜的女子蓮步輕移,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嬌聲嬌氣地向公主和王妃請安。
平樂眼神在這些女子身上掃過,似笑非笑。
“往後你們要好好侍候殿下,聽見了嗎?”
又瞥一眼薛月沉,閒閒地笑道:“要是侍候得不好,仔細你們的皮!”
“是。”幾個女子低垂著頭,怯生生地應道。
薛月沉冷眼看著,笑得便有些勉強。
好不容易才壓住心內浮起的躁意,溫聲軟語地道:“公主殿下,這份大禮我真不敢收。不然王爺怪罪下來,我擔當不起。”
平樂低頭懶懶地整理衣袖,春風滿面。
“皇嫂這些年為皇兄勞心勞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怎麼會叫你為難呢?皇兄那裡自有我去周全。你瞧瞧這些個美人,個頂個的水靈,要是她們有本事替皇兄解幾分愁乏,也是替皇嫂您分憂了……”
薛月沉心裡冷笑。
這麼好的美人,怎麼不留給駙馬享受?她不動聲色地喚來翡翠。
“你去前廳告訴王爺,公主殿下送了份大禮,我不知如何處置,請王爺示下……”
平樂知道這是薛月沉變相的告小狀。
薛家姑娘就是這種沒出息的東西,只會找男人替自己撐腰。
她輕哼一聲,面上似笑非笑。
“皇嫂且放寬心,我是經了母妃允許才將人送來的。皇兄這後宅,平日裡冷冷清清的,實在缺些熱鬧。這麼多年了,連個小世子都沒添上,知情的人,說皇嫂一心撲在王府庶務上,顧不上給皇兄多納幾房美眷開枝散葉。不知情的人,只怕會說皇嫂心胸狹窄、性嫉善妒,自己生不出兒子,也不許旁人來生呢……”
她說著輕輕一笑,以扇掩面,做出一副失言的樣子。
“瞧我這嘴,真是沒個把門兒的。不小心戳到皇嫂痛處,還望皇嫂莫要怪罪才是。”
薛月沉氣血上湧,面頰上的血色都褪了幾分。
這些年,她被平樂刁難諷刺也不是一次兩次。
但這樣直白的話,卻是頭一次。
很顯然,平樂厭惡極了她,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薛月沉強忍怒氣,平復了一下情緒,一本正經朝平樂行了一禮,冷聲道:“公主言重了,這麼大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實在惶恐,只怕要找王爺來評評理了。”
平樂輕笑一聲。
“開個玩笑罷了,皇嫂別往心裡去。”
薛月沉心裡冷笑,正想著怎麼應付過去。
這時,一個婢女匆匆跑進來。
“稟公主、王妃,新娘子的喜轎在瑞獸橋上,出,出了岔子。轎杆和轎梁都斷了,無法再用……新娘子,新娘子是自己走著過來的……”
薛月沉臉色一沉。
“這成何體統?”
“那喜娘也不知再備一頂轎子?哪有讓新嫁娘自己走路的道理……”
平樂聽到這個訊息,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轎子會在瑞獸橋斷裂,本就是她暗中安排的,不意外。
可是,她不是還安排好人手,要給薛六一個下馬威嗎?她眼下不急著要薛六的命。
玩死了,就沒得玩了。
她準備慢慢收拾她!
只要大婚當天,薛六一個女子在眾目睽睽下被一群男子劫持搶親,就算厚著臉皮嫁入端王府,她還有何顏面見人?
為何那些遊俠兒沒有劫持搶親?不過,走著來王府,也足夠丟人了。
平樂臉上的笑意,全然不加掩飾,眉眼彎彎,合不攏嘴。
“皇嫂,這……薛六姑娘這麼愁嫁嗎?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嫁入王府來?”
“我皇兄好端端的生辰,讓這事攪和的,真是丟人現眼!”
薛月沉懷揣著對平樂的厭棄之心,帕子都快絞爛了。
才又聽那婢女道:“回公主話,倒,倒也不見丟人。花轎斷裂時,太子車駕路過……太子表示可以借輦一用,被新娘子拒絕。正巧太子到端王府吃酒,便親自把人護送過來,沿途百姓都說,薛六姑娘好大排場……”
薛月沉還沒有開口,平樂已然出聲。
“你說什麼?太子親自護送薛六出嫁?”
李肇瘋了不成!?那丫頭不敢抬頭看公主吃人般的表情,頭幾乎要垂到胸前。
“是,送信來的人,是,是這麼說的,還說,東宮儀仗開路,精銳甲士左右護衛,旗幟飄揚、鼓樂齊鳴,隊伍綿延,百姓圍觀,很是體面……”
平樂呵一聲。
怒極反笑。
她先是冷笑了兩聲,緊接著笑聲越來越大,可笑著笑著,突然覺得氣血翻湧,那種受風后的瘙癢感又從身上竄起。恰似有一團熾熱的火焰,從胃脘處燃起,一路沿著經脈直衝全身,如同有一群不安分的蟲蟻,在經絡間肆意遊走。
胡太醫曾千叮萬囑,切不可大喜大悲,以免擾亂陰陽平衡,使病情加重……
可是她怎麼能不動怒?那些遊俠兒怎麼回事,已經不言自明。
一定是看到太子,不敢動手。
李肇啊李肇,非得跟她過不去是嗎?堂堂太子之尊,去護送一個孺人,看她不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狀!“王妃!”
一個丫鬟匆匆過來。
“新人到府了,府裡已開右角門相迎。管事問,可要鳴炮……”
今天賓客滿堂,本是為端王生辰準備的喜炮,因為平樂在這兒,薛月沉不敢再為薛六點了。平樂慣是刁鑽,動不動拿禮數挑刺,她不想跟平樂起衝突,只想趕緊避開這個大麻煩。
薛月沉思忖片刻,說道:“不必了,把新人送到檀秋院,先安置下來。你告訴我六妹妹,就說我晚些時候再去瞧她。”
丫頭福身應是,頓了頓,又道:“王妃,太子殿下的輦駕,也一同到的——”
更晚了,但字多……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