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嫌棄地想。
天快亮的時候,顧晏州其實也打了個盹兒。
就那麼短短的十幾分鐘的時間裡,他又夢到了那個夜晚。
他看到睡在自己身邊的、沒有意識的韓憶雪,以為她在裝,粗暴地將她弄醒,並大罵她是撈女,顧家資助她上學,想讓她憑本事走出山溝,她卻只想靠身體上位,墮落、下賤。
他看到她哭著跟他解釋,說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她是在跟蔣至柔一起喝茶聊天的,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就到了他的床上。
五年前的他只想抽流淚的她一個耳光。
荒唐!
太荒唐了!
一個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現在了別人的床上,這話誰信?
他恨自己有眼無珠,需要資助的農村孩子那麼多,他卻因為小時候在度假的時候認識了她,所以求蔣至柔給了她一個名額。
那個小小的,揹著比她自己的身體還高的成捆的麥子,在陽光下辛勤勞作,只為了換來學費的可憐的小女孩,曾經對著他笑,那燦爛的笑容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其實也沒有那麼的冰冷。
那個暑假,他們一起度過。
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平靜、幸福的日子。
可是,那都是假象。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才是真理。
早知道她的骨子裡住著一個“撈女”,他死都不會給她求情。
他覺得自己的真心被辜負,卻沒有想過,也許,有問題的不是女孩,而是蔣至柔。
為什麼她跟蔣至柔一起喝茶,就進入了無意識狀態。
為什麼那天偏偏他也喝醉了,而勸酒的,就是蔣至柔。
她一向對他嚴厲,卻在那天和顏悅色地告訴他,可以適當喝點酒,讓自己放鬆一下。
人們心中的偏見是一座大山。
貧窮、漂亮的女孩都是撈女,這是他的圈子裡公認的,他也見過很多跟他有生意往來的人被那些女孩算計,所以出事以後,他第一時間就懷疑了韓憶雪。
後來,她也試著跟他解釋她是受害者,要求他調查那天的真相。
他冷笑著讓她滾開,別浪費他的時間了。
出事的地方是他的家,策劃那場宴會的,是他的母親。
他恨過他的母親,但從來沒有懷疑過她。
是他的錯!
顧晏州醒來,嘴角還掛著一抹苦笑。
幾乎是在同時,韓憶雪睜開了眼睛。
沙發上,韓凌雪的頭枕在李耀的腿上,睡得正熟。
而夜貓子李耀也已經睡著了,他往往在天亮的時候睡著,所以,早上如果有通告要趕的話,他必定是被經紀人從被窩裡拽出來的,不然他醒不來。
韓憶雪驚恐萬狀的視線掃過韓凌雪和李耀,又跟雙目炯炯的顧晏州對上了。
顧晏州急忙站了起來:“別怕,沒事了……”
韓憶雪一下子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裡有個針眼。
她想起那個姓趙的老男人散發著牙周炎味道的醜陋的臉頭一偏,乾嘔了起來。
顧晏州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別激動!沒事了,韓憶雪,沒事了。”
兩個沉睡的人被吵醒,也一起奔了過來。
“姐姐!”
“韓姐!”
韓憶雪抓住妹妹的手,全身都在顫抖。
韓凌雪急忙抱住她:“真的沒事!我跟李耀一直在你身邊呢,對,還有顧晏州。”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韓凌雪還是提到了顧晏州。
畢竟,她家的人最不擅長的就是幹昧著良心的事。
韓憶雪的頭埋在妹妹瘦骨嶙峋的胸膛,放聲大哭。
“那個章駿,真的是個人渣。”
“還是你看得清楚。”
“我真是白活了二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