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凡人的褻瀆，國師的凝視

半個時辰後。

長安城南，那座還在日夜趕工，卻已初見恢弘氣象的皇家承天觀。

觀內最核心的“七星衍道臺”工地上，此刻已是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肅殺之氣瀰漫。

李世民和軍神李靖早已趕到，兩人的臉色，比冬日的鉛雲還要陰沉。

在工地的中央，一具用白布覆蓋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裡。

格物院總管劉三和幾名將作監的大匠，正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跪伏在屍體數步之外，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國師駕到！”

隨著一聲通傳，李承乾在一身祭司長袍、神情肅穆的李泰的“護衛”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承乾！”李世民看到兒子，如同看到了主心骨，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來，聲音都有些發顫，“你快看！這……這究竟是何徵兆？可是朕大興土木，觸怒了上天？”

李靖也快步上前，對著李承乾一揖到底，滿臉羞愧與驚恐：“國師！是臣的罪過！這‘尋火針’，或許……或許根本就是不祥之物！它測出的不是‘火候’，而是……索命的詛咒！”

恐慌，如同瘟疫，在現場每一個人的心中蔓延。

他們創造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法器”，而這法器第一次展現神威，就是以如此詭異、如此恐怖的方式。

這足以摧毀任何人的信心。

然而，李承乾卻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他的目光徑直越過眾人，落在了那具屍體上。

“把白布掀開。”他淡淡地命令道。

一名禁衛軍官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世民，見皇帝點頭，才壯著膽子上前，用刀鞘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挑開了白布。

一具還帶著驚恐表情的年輕屍體，呈現在眾人面前。

死者是一名普通的工匠，胸口的心臟位置，赫然插著一根晶瑩剔透的琉璃管——尋火針。

陽光下，那根玻璃管內的水銀柱，其頂端，精準無比地停在了最下方那道代表“零劫”的刻度線上！

嘶——

現場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妖術！這絕對是妖術！”一名官員嚇得腿一軟，癱倒在地。

李世民的臉色也瞬間煞白。

如此近距離地親眼目睹這違背常理的一幕，其衝擊力，遠比聽報告要恐怖百倍！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詭異景象震懾得不敢動彈時，李承乾卻邁開了腳步。

他徑直走到屍體旁，蹲了下來。

“國師，不可！”李靖大驚失色，“恐有邪祟！”

李承乾置若罔聞。

他沒有去看那根詭異的“尋火針”，而是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死者的下頜，又翻開了他的眼皮。

屍僵尚未形成，角膜清澈。

死亡時間確實很短。

隨即，他的目光落在死者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臉上。

面板光滑，沒有任何冰晶或凍傷的痕跡。

接著，他將鼻子湊近那根尋火針插著的傷口附近，輕輕嗅了嗅。

一股極其微弱的，帶著一絲苦澀的鹹味，飄入他的鼻腔。

做完這一切，李承乾站起身，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父皇，”他轉過身，看向李世民，“您覺得，真正的天譴，會是這般模樣嗎？”

李世民一愣：“何意？”

“若天要罰，必是雷霆萬鈞，地動山搖。”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近乎於嘲諷的弧度，“何時會這般……偷偷摸摸，像個見不得光的小賊？”

小賊？

眾人面面相覷，完全跟不上國師的思路。

李承乾沒有理會他們的茫然，他走到跪在地上的劉三面前。

“劉三。”

“罪……罪臣在！”劉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問你，此針，是你親手所制？”

“是……是罪臣帶著弟子，不眠不休，燒製了上百根，才得了這麼一根最完美的……”

“我再問你，”李承乾打斷了他，“‘赤龍之髓’，也就是水銀，可還有剩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