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績最後一個看完,道:“到底有何玄機?請林尚書明言。”林文逾指著其中一行,解釋:“陛下請看,太子申時末離開衙門,去街上買了絨花,然後在街頭看了一會兒雜耍,便回東宮去了。可是東宮直到酉時末才看到太子歸來。從衙門到賣絨花的街市只需要一刻鐘,至於雜耍一般酉正就結束了,因為這個時辰瓦肆晚場開門,百姓們大都去瓦肆玩樂了。那麼,從酉正到酉時末,從街市回東宮需要走半個時辰嗎?”
當然不用。大臣們在心裡回答,這是他們都清楚的路線,一刻鐘絕對夠了。
皇帝心有所動:“林卿的意思是,阿翌看完雜耍,還去了另一個地方?”
林文逾沒有立刻回答,又拿出另一本冊子:“還有這裡,太子那天去赴宴,早早便走了,結果回東宮還是晚了半個時辰。如此種種,在高大人的條陳裡非常清楚。”
所有人將目光投向高勉。
高勉抿緊嘴唇,將林文逾遞來的冊子一本一本仔細看了,眉頭越發皺緊。
林尚書沒說錯,這確實有模糊的空間。
“這也未必吧?”章績開口,“林尚書說的時間並不長,也許太子在街上多閒逛了一會兒,吃杯茶買買花就過去了。”
“是。”林文逾笑著承認,“章中丞所言很有道理,所以這只是佐證,並不能證明什麼。但是查案要的就是膽大心細,別管合不合理,先假設出一個結果,查了說不定會有驚喜。這案子太棘手,臣窮極無法,乾脆把太子每天的行蹤畫出一條線,就有了這麼個結果。”
他又掏出一本冊子,給眾人傳閱。
楚翎看到那冊子,心就一沉。果不其然,下一刻首相張鼎元便道:“太子殿下這幾天的行蹤有一個共通點,全部經過金盤街。”
“不錯。”林文逾不禁露出些許得意,“於是我就想,金盤街到底有什麼可以讓太子殿下一次一次去?我將整條街逛了許多遍,終於找到了太子的落腳點。”
他拿出一副簡略的輿圖,一指點在其中一處。
眾臣一看,章績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其他人也都面露疑惑,尤其張鼎元,當面質問:“林尚書,這不是胡亂臆想吧?太子向來嚴以律己,連飲宴都很少去,要是你為了破案胡亂攀咬,不止陛下,政事堂也決不姑息!”
林文逾信心滿滿:“張相放心,臣說出來的都是驗證過的。”
他對著輿圖,再次點一點那個地方:“仙樂樓!”
仙樂樓,京城數一數二的樂坊。裡面有大量教坊司出身的樂戶,這些人平日伺候高官顯貴,說是舞樂侍人,但又有幾個沒掙過皮肉錢呢?再怎麼潔身自愛,賤籍出身終究避免不了。
但,那是太子啊!勤奮好學、禮賢下士,幾乎沒有一丁點缺點的太子!皇帝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林卿,你的意思是太子有去仙樂樓的習慣?每隔三四天就要去一回,是嗎?”
林文逾誠惶誠恐:“陛下息怒,臣去找了仙樂樓的僕從,確實是這麼回事。”
皇帝好一會兒沒說話,殿中氣氛迅速冷了下來。他額上青筋跳動,放在案上的手指時不時按一下,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怒氣。
但這怒氣終究沒有收住,一塊鎮紙“啪”一聲摔在林文逾腳邊,伴隨著皇帝的怒喝。
“大膽!竟敢汙衊太子清名!左右將他拿下,朕決不能饒你!”
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