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呼吸停止。蘇梨怔住了。
這一刻,蘇梨甚至分不清這真實的心跳與熾熱的掌心,到底是他的誘惑、計劃,抑或只是他致命的陷阱。
她不曾想到,她竟會被他這樣的一番坦白,觸及心絃。
嗓音不能更溫柔,聽到顧慕飛塵埃落定般的呼吸,最終沉穩降落在這裡,蘇梨同樣深深地回看進他的雙眸。
她當然明白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典故。君王之劍,亦是弒君之劍。一旦,頭懸利劍的君王鬆懈,就會殞命劍下。
而顧慕飛……他把劍柄遞給她了。
此時,指尖緊貼住他熱烈的心口,霎時閃回般,蘇梨回想起她見過顧慕飛的每一天。
從他日常對自己苛刻的控制,他全年無休的忙碌,還有他手底下的那些危險分子。他君臨整個閔州的灰色地帶應該有些年了。
既然,他需要漂亮的女伴來偽裝弱點;那,在她蘇梨之前,每年跨年的晚宴,他都曾帶誰來過?
眼前,這張萬里挑一的英俊面容深深看著她。
顧慕飛身邊,肯定從來沒缺過女人。
默默地,蘇梨垂下眼眸。她的指尖悄悄縮小,連帶她的心,從他熱烈的掌心裡抽出。掌心莫名沉重,像真的握住劍柄。
蘇梨無意識般地摩挲桌沿,內心驀地泛起難言又劇烈的酸楚:
她知道自己不該糾結於他的唯一,更沒資格為他曾摟住哪些女人、也許隨便幾次交出“達摩克利斯之劍”而嫉妒。
說到底,畢竟,他和她,只是一場交易。
苦澀地,蘇梨的眼眶竟微微發紅。她整個人都輕微顫抖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縮緊,像被他消散不去的體溫持續燙傷。
無助,但她仍然尖銳地飽受嫉妒煎熬:她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他最後一個交出劍柄的人!無聲地,蘇梨咬緊嘴唇。
自己實在太小孩子氣了。
“我倒希望,我是個聾子。我根本沒聽見你說了些什麼。”
她只消沉了這一瞬。緊接著,蘇梨果決抬起眸子。她倔強地揚起下巴,伸手端起桌面上自己尚未碰過、今晚她也沒打算碰的香檳。
燭光把她堅韌的瞳色照得跳躍。
徹底避開顧慕飛從剛才起就不曾從她身上移開過的眼神,蘇梨這才遲遲迴應道:“你今晚,怎麼突然肯告訴我這些了?”
聽她這樣問,顧慕飛忽然覺得好笑。
難得,蘇梨吃醋的樣子太明顯。她腦海裡不受控地編織著他隨意遞出劍柄、隨意把人貼近心口的酸澀謊言。
蘇梨,你是唯一。
可她明明嫉妒,卻又極力對他、也對她自己掩飾的倔強,卻讓他意外很捨不得。
甚至,他前所未有地覺得,他們百分之百,同病相憐。
忍不住,顧慕飛直接戳穿她:
“過去的一個月裡,蘇梨,你不是一直想從我身上挖出情報,好在必要時要挾我麼?”
此時,他完全對她放開,大馬金刀地舒適坐在她面前。他焦金的柔軟額髮近乎懶散,垂在英氣十足的鬢角。
極具欺騙性,顧慕飛再度漾起柔軟的微笑。
只不過,這次,他看進她的眼眸裡,帶出百分百不加掩飾的欣賞:
“蘇梨,我們是同道中人呢。”
無聲,蘇梨繼續抿著手中透亮的香檳。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裡,恰如顧慕飛所言,她對他試探,只為終有一日可以要挾他、拿捏他、為自己長久的後路做打算。
他把她當物件;她為什麼不可以還擊?
可她做的,難道,就這麼明顯嗎?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淡淡暖笑著,顧慕飛卻回味著蘇梨的一切:她的誘惑、她的慾望、她的旁敲側擊。她看向他時,謹慎又步步為營的桃花眼……
幾乎剋制地,顧慕飛輕輕呼吸,用指腹擦過晶瑩的杯沿:
“你足夠老道,圓滑、柔和又低調,充分利用自己的女性特長,虛與委蛇。”
就像,蘇梨曾經試圖要挾過的不是他自己,此時,顧慕飛更像在欣賞一部水準高超的藝術作品。他放鬆點評:
“如果不是因為我太瞭解自己,甚至,差一點……”
眼睛描摹著她,他嘴角根本控制不住地滿意上揚。
“我也被你無害的模樣,騙過去了。”
“嘖。”蘇梨乾脆咋舌。既然如此,大抵,她也沒必要再繼續對顧慕飛裝乖了。
“你會打麻將麼?”忽然,他開口。
“啊?不會。我爸不讓。”
顧慕飛微微挑眉。他分明回想起兩人初見那晚,蘇梨積極非要跟他“學”德州紙牌時的大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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