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飛,你認真的嗎?退出?”
與顧慕飛面對面,戴則原本放鬆的身姿不覺僵停,在辦公室裡茫然佇立。難以置信,他來回反覆直直端詳顧慕飛臉上的笑意神情。戴則完全愣住了。
太突然了。
十二年。從夜場打工,不打不相識;到他因輕浮馬虎,洩露顧慕飛兄妹身世,間接導致顧慕凡之死;再到,fri-night總長寶座空懸,他們在權力鬥爭中捉襟見肘:在最風雨飄搖的時刻,他與顧慕飛負傷匆匆血色逃亡。大雨夜裡,他們面對面彼此詛咒。他們共賭生死。
在日常平靜下,命運締結,早密不可分。信任糾葛,完全不可能被打破。戴則不能更瞭解他這位老友了。
雖非一意孤行;但從來,顧慕飛也絕非退讓的人。
如今,又為何突然會退出?“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轉而背對戴則,燈光與夜色冷暖交替,泛泛燙出顧慕飛的背影。他黑襯衣下重心傾斜,左手支撐桌面,隨右手細微動作,翻動厚厚幾沓檔案。
看不到面容,戴則只聽顧慕飛嗓音一如既往波瀾不驚,把多年來佈局安排、心思周詳,都徐徐拉出水面,講與他聽:
“戴則,我一直放你負責外事,也出於如此考慮:若萬一,我意外身故,你與財閥、市政和警方都已關係密切,接手不會太難。
“資本你不擅長;我本有意栽培逸衡,將來助你。可惜……”
嗓音循循,卻戛然而止。顧慕飛微微垂眸,眼底泛起苦澀的沉痛與自責,顯然他再次回想起王逸衡之死。
人的生命,畢竟不能輕飄飄來去無痕。
轉頭沉沉思索,燈光照出顧慕飛冰冰冷冷半張側臉。他背影只這片刻停頓。隨他右手動作,再度翻動桌面檔案,只聽顧慕飛簡潔又道:“戴則,如果你需要,今後金融操盤,我仍可以幫你幕後參考。我手上所做事項,你也都早已一清二楚。”
他嘴角淺淺一笑:“我想……”
翻動檔案的手不由遲滯。顯然,顧慕飛正想起什麼。
這想起的力量太深、太動容。他的丹鳳眼從來刻薄又寡情,如幽幽黑水深不見底。難得,此時隨他語氣,似乎盪漾起難以剋制的波紋。
他眸光濃郁低垂,嘴角意外平靜柔和。從水底,無限延展的未來似乎也可以慢慢浮起……
只這一瞬。
手臂伸展,顧慕飛迅速轉手,卻把厚厚一迭檔案直接向戴則遞出來,口氣已公事公辦:“你先把這些看了。距年前還有一星期,在那之前交接完。到時再宣佈也不遲。”
自然順從,戴則把檔案接過。剛才那一瞬,他看顧慕飛眼底的神情,總不能?自從他看出顧慕飛一心復仇,居然產生不惜自當誘餌、魚死網破這份執念,幾年下來,他與程士寧兩人輪番苦勸,都勸不動顧慕飛向死而生的決心。
但,一個女人。
暗暗,戴則苦笑:沒想到,他最終要感謝的,竟是蘇梨。
人無非七情六慾。在靈魂最柔軟、最深處,也許被觸碰本能。這嚮往溫暖的力量是多麼大啊。
儘管心情無限感慨,戴則默然垂首,依然迅速瀏覽手中厚厚的檔案:報表由多人專業寫就,字裡行間鉅細靡遺,一一表陳。
閔州都會大城,資本,政治,輿論,牽一髮動全身。而在他手中白紙黑字,條條決策亟待定奪,關乎每一個切實存在的人。
衣食住行,柴米油鹽,從來環環相扣。
一組之長。
肩上,是他人命運重擔。過去七年,全憑顧慕飛裁決,撕開黑道與財閥之間黑白夾縫,灰色產業蒸蒸日上。如今,換他戴則。驟然,手中的報告千鈞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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