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州。三月一日。快晴。
陽光燦爛又灼燙。石板車道上,深綠色的賓利慕尚行進緩緩,逆時針繞過中央鏡池半圈,最終,在層層石階前停穩。空曠中庭三面環壁。車門洞開,盛春秋拾階而上。
沒想到,沒想到。三方逐鹿最終會談,地點居然能定在閔州市政廳附屬的迎賓館,這可真是為所欲為。
不過,確實,別看閔州都會大城,要想找到一處未被三方勢力染指的中立之地,竟也大費周章,如此不容易。
步履決勝一般穩健,盛春秋從階梯一路向上,他的心事卻惴惴翻騰,逐漸沉墜不已。走到迎賓館門口,他不得已摒退左右助理與保鏢。
單刀赴會,畢竟是他盛春秋的堅持主張。
倚仗四大財閥的威勢,在閔州,誰敢出手動他盛春秋,那就等於翻動一城。但要論暗中捅刀這種髒活,他歸根結底畢竟只是正道財閥。他可沒有唐權和顧慕飛能送去的替罪羊多。
迎賓館歷史遺珠,在市中心與市政廳園林相隔,只做外賓招待。如今平常日子裡它自然空置,隱蔽無聲。
雖說如此,盛春秋前腳剛越進大門,市政嚴規就要先搜身。
態度不能更牴觸,盛春秋十分倨傲,讓人上下里外任摸了個遍,卻只訕訕:他沒有夾槍帶棒的粗俗愛好。但這些不入流看大門的,若搜唐權這種亡命之徒能搜得再貼身仔細些,這才能教人放心。
儘量寬慰自己只是談判,盛春秋徹底形單影隻。當他來到二樓定好的會議室門前,他還是忍不住腳下踟躕。
“……唐先生。”
會議室盡頭,唐權漆黑套裝,口袋裡猩紅手巾露出半抹,一隻腳單蹬住大會議室的圓環桌。
環繞圓桌,三張座椅相持,均勻分開;唐權已穩坐對門最中。
一如平常,他態度遊刃有餘,盡在掌握。
聽到盛春秋開口招呼,唐權只漫不經心略側頭,下頜自然揚起。陽光側照他刀削般冷峻側臉。他嘴角天生冷酷不羈,漾著說不清的笑意。身形絲毫未動,唐權依然穩坐泰山。
“盛總。”
悠悠,唐權終於開口。他笑意涔涔,嗓音如降深海,氣場讓人遍體透涼。
“早啊。”
“還是唐先生早。”嘴上應對,盛春秋卻並不落座。
自盛世利永總部與顧慕飛會面後,他躲避唐權許久。再次面對面,盛春秋看似無意,借會議桌繞開唐權。他漫步窗邊。公館式窗戶高大寬闊,正照落進門時的整個中庭。
今日單刀赴會,三方都是赤手空拳,理應勢均力敵。盛春秋自覺他沒道理再怕唐權:“唐先生,虎父無犬子。令郎年輕,卻好大架勢,倒會晾著咱們兩位長輩在此乾等。”
另一邊,仍穩坐泰山,腳蹬桌面,唐權卻不以為然:
“再年輕,也是四大財閥之一啊。”
這話裡有話。
盛春秋眉目不動:“唐先生這話,盛某怎麼聽不懂。”
“哦?”隨意玩弄手指,一字一詞,唐權故意說得緩慢,“你不是已經決定,要扶持那孩子做顧家接班人了麼?”
忍不住,盛春秋脫口冷哼:“誰說——”
“裝糊塗。”語氣平淡,唐權把話帶回。他輕輕咳嗽:
“他是顧家親孫,就算情願把家產推手讓你,你又算什麼?代理?家僕?看門狗?”
這哂笑毫不掩飾。
“……鳩佔鵲巢,需要一明一暗。”說話間,唐權覆手,“他不在暗,你就不可能在明。豎子年輕,但他玩兒你呢。”
更像玩笑,唐權把“玩兒”餘音輕輕拋起。窗前,盛春秋心中猛然一震,但他並不回答。
就當此時高窗之下,隨盛春秋沉重視線移動,黑色的邁巴赫平緩行駛,繞過中央鏡池,在階前穩穩停下了。
“這不是,”扶窗驚詫之餘,盛春秋萬萬不會認錯,“顧家的車?難道,顧知霈也來?”
但迎風從車上下來的那人,不是顧知霈。
當顧慕飛不疾不徐,終於大踏步踏進會議室,唐權與盛春秋已各自佔據房間犄角,穩穩坐定。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