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許三多的純粹

成才帶著被婉拒的冷意和未熄的算計離去，在林霄心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精明與功利，如同營區角落裡難以根除的苔蘚，雖不致命，卻總讓人感到些許不適。

然而，這絲陰霾並未持續太久。就在第二天清晨，出完早操，林霄正和炊事班的戰友一起收拾器械，一個黝黑而熟悉的身影，有些怯生生地出現在炊事班後院門口，是許三多。

他手裡緊緊攥著什麼東西，站在門口猶豫著，似乎不敢進來，眼神卻一直追隨著林霄的身影。

“許三多？有事？”林霄放下手裡的掃帚，招呼道。

許三多像是被點名的小學生，立刻挺直了腰板，小跑著過來。他跑到林霄面前，沒有說話，只是將緊攥著的手伸到林霄面前，然後緩緩攤開。

掌心裡，是一枚白水煮蛋，蛋殼有些地方微微磕碰出了裂紋，還沾著點泥土和汗漬，顯然被他揣在懷裡有一陣子了。

“林……林班長，”許三多的聲音依舊帶著點固有的結巴，但眼神卻異常清澈明亮，“給……給你吃。”

林霄愣住了。在部隊，雞蛋算不上什麼稀罕物，但看這雞蛋的樣子，顯然是許三多自己省下來的，或許是他早餐沒捨得吃，特意留到現在。

“你這是幹啥？自己吃啊。”林霄沒有去接。

許三多固執地舉著手，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用力搖了搖頭，眼神懇切：“俺……俺不吃。林班長，你吃。你……你救了寶根。”

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想把心裡那簡單卻沉重的情感表達清楚：“那天……在黑風嶺，俺看著寶根那樣……俺心裡怕極了。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弄出那……那含片……”他詞窮了，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神奇的東西，只是用力地比劃著，“寶根就……就沒了。俺……俺謝謝你！”

他的話語笨拙，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更沒有成才那種隱含目的的試探。他就是單純地、發自內心地感謝林霄救了他的戰友，而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感謝方式，就是把自己認為好的、珍貴的東西——一枚省下來的煮雞蛋，送給林霄。

看著許三多那因為緊張和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看著他眼中那毫無雜質的感激，林霄忽然覺得鼻腔有些發酸。

與成才那精於算計的接近相比，許三多這種笨拙的、純粹的感激，如同山間最清澈的泉水，瞬間滌盪了他心中因算計而產生的些許塵埃。

他沒有再推辭，伸出手，鄭重地接過了那枚還帶著許三多體溫的煮雞蛋。雞蛋入手微沉，帶著一種質樸的溫度。

“謝謝。”林霄看著許三多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許三多見林霄收下了雞蛋，臉上立刻露出瞭如釋重負的、憨厚而燦爛的笑容，彷彿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心事。他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像是怕打擾林霄工作似的，轉身就跑開了，那背影依舊帶著點他特有的、不太協調的奔跑姿勢，卻充滿了輕鬆和快樂。

林霄低頭，看著掌心那枚沾著泥土和汗漬的煮雞蛋，久久無言。

他想起了拉練途中，許三多即使自己累得快要崩潰，依然咬牙堅持，甚至將最後一點能量膏讓給別人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