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漢龜二體錢
就在南區墓葬發掘有條不紊進行時,北區一座編號為M20的磚室墓出現了異常。負責清理墓道的隊員小鄭發現,墓道入口處的青磚有明顯的撬動痕跡,磚縫間還殘留著一些現代的木屑。“煬哥,這裡不對勁,好像有人動過手腳。”小鄭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他小心翼翼地撥開磚縫裡的木屑,露出了下面被破壞的夯土層。
張北煬和李教授立刻趕到現場,仔細檢視後,確認這座墓葬確實遭到過盜墓分子的覬覦,所幸盜墓分子似乎並未成功進入墓室,只是破壞了墓道的部分結構。“必須加快發掘進度,同時加強安保措施,絕不能讓文物受到損失。”張北煬當機立斷,調整了發掘計劃,將主要人力調往M20墓,同時聯絡當地派出所,請求增派警力巡邏。巴圖大叔得知訊息後,主動帶著十幾個牧民趕來幫忙,他們騎著馬在墓葬群周圍巡邏,像守護家園一樣守護著這些地下文物。
經過三天的緊張清理,M20墓的墓室門終於顯露出來。墓室門由兩塊厚重的青石板構成,上面雕刻著精美的朱雀、玄武圖案,雖然部分雕刻已經風化,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精湛工藝。隊員們用千斤頂小心翼翼地將青石板推開,一股夾雜著塵土氣息的腐朽味撲面而來。墓室內部呈方形,頂部為穹窿頂,四壁上繪製著彩色壁畫,內容包括車馬出行圖、宴飲圖和耕作圖,生動地再現了墓主人當年的生活場景。
墓室的中央擺放著一具木質棺槨,由於年代久遠,棺槨已經部分腐朽,露出了裡面的人骨和隨葬品。蘇芮戴著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進入墓室,開始清理隨葬品。她的手鏟剛碰到棺槨東側的一個漆盒,就感覺到了異樣——漆盒下面似乎有一個凹陷。“李教授,這裡有問題。”蘇芮立刻喊道,她用軟毛刷輕輕拂去漆盒周圍的塵土,發現下面竟然是一個隱藏的暗格。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都興奮起來。李教授特意調來專業的文物提取裝置,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隊員們將漆盒移開,一個用青磚砌成的暗格顯露出來。暗格內鋪著一層絲綢,上面整齊地擺放著幾件文物:一枚鎏金印章、一卷織錦和幾串錢幣。蘇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織錦捧起來,織錦雖然已經有些褪色,但上面的紋樣依舊清晰可辨,紅色的底色上,用金線和藍線織出了複雜的圖案和文字。
“這是漢代的蜀錦!”蘇芮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她從事紡織品文物研究多年,還是第一次在崑崙山下見到儲存如此完好的漢代織錦。這卷織錦長約一米二,寬約四十厘米,質地細密,手感柔軟,顯然是當時的精品。織錦的主體圖案是雲氣紋環繞著五星圖案,五星排列成“鬥”形,旁邊用隸書織出“五星出東方利中國”七個大字,字型工整秀麗,金線勾勒的筆畫熠熠生輝。
張北煬接過織錦,仔細端詳著上面的文字和圖案,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這是漢代非常著名的吉祥語,常見於史書和出土的簡牘中,但用織錦的形式表現出來,還是非常罕見的。”張北煬指著織錦中的五星圖案解釋道,“這裡的五星指的是歲星、熒惑星、填星、太白星和辰星,漢代人認為五星同時出現於東方,是天下太平、國家興盛的吉兆。”
李教授則將目光投向了那枚鎏金印章。印章高約五厘米,印面為方形,邊長三厘米,印紐為駝形,造型生動逼真。他用軟布擦拭掉印章上的塵土,印面上的陰刻篆文清晰地顯露出來:“安歸私印”。“安歸!又是他!”張北煬驚呼道,這枚印章的發現,再次印證了M20墓的墓主人與胡商安歸有著密切的聯絡,甚至有可能就是安歸本人。
為了確定墓主人的身份,考古隊對棺槨內的人骨進行了初步的鑑定,結合墓葬形制、隨葬品規格以及鎏金印章的資訊,李教授給出了初步結論:“墓主人為男性,死亡年齡約在五十歲左右,從骨骼磨損程度來看,生前經常騎馬行走,符合商人的特徵。結合‘安歸私印’和相關史料記載,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座墓葬的主人就是東漢時期活躍在絲綢之路上的胡商安歸。”
這個結論讓整個考古隊都沸騰了。從彩繪陶罐到銘文木簡,再到鎏金銅佛和如今的“五星出東方”漢錦、安歸私印,胡商安歸的形象越來越清晰地展現在眾人眼前。這位千年前的胡商,不僅是連線中原與西域的商業紐帶,更是文化交流的使者,他的墓葬中出土的這些文物,每一件都承載著豐富的歷史資訊,共同構成了一幅東漢時期絲綢之路文明交融的生動畫卷。
蘇芮將漢錦帶回臨時實驗室,進行詳細的檢測和修復。透過顯微鏡觀察,她發現這卷漢錦的織造工藝非常複雜,採用了“經錦”工藝,經線起花,金線和綵線相互交織,形成了層次豐富的圖案。織錦的纖維成分檢測顯示,其原料為桑蠶絲,與四川成都出土的漢代蜀錦成分一致,說明這卷漢錦確實是來自中原的蜀錦製品。“你看這‘五星’圖案的織造,每一顆星都由數百根金線織成,線條流暢,造型精準,沒有極高的織造技藝是無法完成的。”蘇芮指著漢錦中的五星圖案,向阿古拉介紹道,“而且這卷漢錦的幅寬達到了四十厘米,在漢代是非常罕見的,說明當時的織錦技術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平。”
阿古拉則對漢錦上的文字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查閱了大量的漢代文獻,發現“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這句話在《史記·天官書》《漢書·天文志》中都有記載,是漢代流行的天文讖語。“安歸作為一名胡商,為什麼會將帶有這樣文字的漢錦作為重要隨葬品?”阿古拉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這說明他不僅認同中原的商業文化,更認同中原的天文曆法和價值觀念,是真正的文化融合者。”
張北煬認同地點了點頭,他補充道:“東漢時期,中央政府在西域設立西域都護府,推行中原的制度和文化,西域各國與中原的聯絡日益緊密。安歸的家族原本是中原人,後來遷居西域,他從小就受到中原文化的薰陶,同時又熟悉西域的風土人情,這種雙重文化背景讓他成為了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使者。這卷漢錦,既是他身份和財富的象徵,也是他文化認同的體現。”
墓葬中出土的幾串錢幣也為研究安歸的商業活動提供了重要線索。這些錢幣既有中原的五銖錢,也有西域龜茲國的“漢龜二體錢”,還有少量的波斯銀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