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漢龜二體錢

高臺位於石城遺址的制高點，視野開闊，能夠俯瞰整個石城和周圍的戈壁草原。高臺的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碎石和流沙，隊員們清理起來異常費力。趙磊帶著幾個年輕隊員，用鐵鍬和手鏟一點點清除表層的碎石，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滴在滾燙的石頭上，瞬間蒸發。“煬哥，這裡的土層很堅硬，下面好像有石板。”趙磊用鐵鍬敲了敲地面，發出“咚咚”的實心聲響，與周圍的虛土形成了明顯的區別。

張北煬立刻趕過去，用洛陽鏟在趙磊指示的位置進行勘探。洛陽鏟探下去約一米深後，碰到了堅硬的物體，取出的土樣中夾雜著少量的青銅碎片和鏽跡。“下面應該是窖藏的頂部石板。”張北煬興奮地說，“大家小心清理，不要用大型機械，避免損壞下面的錢幣。”為了確保發掘工作的精準性，考古隊呼叫了行動式X光探測儀，對高臺地下的結構進行了掃描，掃描結果顯示，這是一個長約三米、寬約兩米的長方形窖藏，內部佈滿了密集的金屬訊號，初步判斷為錢幣窖藏。

清理工作進行到第五天，窖藏的頂部石板終於顯露出來。石板由三塊巨大的青石板組成，每塊石板重約五百公斤，上面刻著簡單的幾何紋飾，與石城遺址的夯土牆紋飾風格一致。隊員們用起重機小心翼翼地將石板吊起來，一個黑漆漆的窖藏洞口出現在眼前，一股潮溼的泥土氣息夾雜著金屬鏽蝕的味道撲面而來。

張北煬讓人用強光手電筒往窖藏內照射，光柱所及之處，滿滿的都是錢幣，它們堆疊在一起，雖然大部分已經鏽蝕粘連，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的規整。“太好了！這麼多錢幣！”隊員們都興奮地歡呼起來，從事考古工作多年，很少能見到如此規模的漢代錢幣窖藏。蘇芮則顯得格外冷靜，她提醒大家：“錢幣長時間處於潮溼的環境中，鏽蝕嚴重，提取時一定要格外小心，避免造成二次損壞。”

考古隊制定了詳細的提取方案：先在窖藏周圍搭建臨時保護棚，控制溫度和溼度；然後由蘇芮帶領專業的文物提取人員，戴著特製的手套，用竹片和軟毛刷將錢幣逐層分離；最後將分離後的錢幣放入特製的密封袋中，編號登記後運回實驗室進行清理和修復。整個提取過程就像在拆解一件精密的儀器，每一個動作都需要格外小心，一天下來，隊員們的手臂都酸得抬不起來，但沒有人叫苦叫累。

經過半個月的緊張提取，窖藏內的錢幣終於全部提取完畢。經初步統計，窖藏內共有各類錢幣約三萬枚，種類繁多，包括西漢的“半兩”錢、“五銖”錢，東漢的“建武五銖”“永元五銖”，西域龜茲國的“漢龜二體錢”，疏勒國的“疏勒錢”，以及少量的波斯銀幣和貴霜帝國的金幣。這些錢幣的年代跨度從西漢文帝時期到東漢安帝時期，長達三百多年，幾乎涵蓋了絲綢之路繁榮時期的主要錢幣種類。

臨時實驗室裡，隊員們正忙著對錢幣進行分類和清理。老陳負責錢幣的鑑定和分類，他戴著老花鏡，用放大鏡仔細觀察每一枚錢幣的形制、文字和紋飾，然後根據年代和種類進行歸類。“煬哥，你看這枚‘漢龜二體錢’，正面是漢文‘五銖’，背面是龜茲文，這種錢幣是龜茲國仿造中原五銖錢鑄造的，是中原與西域經濟文化交流的直接證據。”老陳拿著一枚錢幣，興奮地向張北煬介紹道。

蘇芮則負責錢幣的清理和修復工作。她用特製的清潔劑輕輕擦拭錢幣表面的鏽蝕，再用細砂紙小心地打磨，讓錢幣上的文字和紋飾逐漸顯露出來。“你看這枚‘永元五銖’，鑄造工藝非常精湛，文字清晰，邊緣規整，是東漢永元年間的官鑄錢幣。”蘇芮指著一枚剛清理好的錢幣說道，“永元年間正是班超、班勇父子經營西域的鼎盛時期，這枚錢幣的發現，說明當時中原與西域的經濟往來非常頻繁，中央政府的貨幣在西域得到了廣泛流通。”

阿古拉則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對西域各國的錢幣進行研究。他發現，龜茲國的“漢龜二體錢”和疏勒國的“疏勒錢”，在形制上都模仿了中原的五銖錢，只是在文字上加入了本國的文字，這說明中原的貨幣制度對西域各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你看這枚疏勒錢，雖然背面是疏勒文，但正面的圓形方孔形制和‘五銖’錢的風格完全一致，這是西域各國認同中原貨幣文化的體現。”阿古拉拿著一枚疏勒錢，向張北煬解釋道。

在對錢幣進行分類整理時，老陳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窖藏內的錢幣以東漢的“永元五銖”數量最多，約佔總數的一半，其次是西域各國的錢幣，西漢的錢幣數量相對較少。“這說明這個窖藏的形成時間應該是在東漢永元年間，當時中原與西域的貿易達到了頂峰，所以窖藏中以‘永元五銖’為主。”老陳結合史料分析道，“永元年間，班超平定西域，設立西域都護府，絲綢之路暢通無阻，中原的錢幣大量流入西域，成為了西域各國的主要流通貨幣之一。”

張北煬則注意到，窖藏內的波斯銀幣和貴霜金幣雖然數量不多，但都儲存得比較完好。這些銀幣和金幣的邊緣都有明顯的磨損痕跡，說明它們在流通中被廣泛使用過。“波斯銀幣和貴霜金幣的發現，說明當時的絲綢之路不僅連線了中原與西域，還延伸到了中亞和西亞地區，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國際貿易網路。”張北煬指著一枚波斯銀幣說道，“這枚銀幣上刻著波斯國王沙普爾一世的頭像，沙普爾一世統治時期正是波斯薩珊王朝的鼎盛時期，與東漢永元年間大致同期，這為研究東漢與中亞、西亞的貿易往來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證據。”

為了進一步研究這些錢幣背後的經濟文化內涵，張北煬團隊邀請了國內著名的錢幣學家、歷史學家和經濟學家組成聯合研究小組，對窖藏錢幣進行全面的研究。研究小組透過錢幣的成分分析、形制對比、文字解讀等多種方法，結合史料記載，還原了東漢時期絲綢之路南道的經濟貿易狀況。

成分分析結果顯示，中原的五銖錢主要由銅、錫、鉛合金鑄造，而西域各國的錢幣雖然也以銅為主要原料，但錫和鉛的含量與中原五銖錢有所不同，說明西域各國已經掌握了獨立的鑄幣技術，但在鑄幣原料和工藝上受到了中原的影響。波斯銀幣和貴霜金幣則採用了純銀和純金鑄造，工藝精湛，反映了當時中亞和西亞地區高超的冶金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