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賣命錢
楚天河臉上並沒有什麼波瀾。
他放下手裡的資料,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了兩下。
攻心這種事,就像熬鷹。
甚至比熬鷹還要精細。
直接把底牌甩在對方臉上,只能激起徐芳這種老江湖的逆反心理。
那是下策。
真正的上策,是讓她自己去猜,自己去怕。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鋒利的刀。
楚天河決定做一個安靜的旁觀者。
……
次日清晨,雲州城還沒完全從夜色中醒來。
深秋的霧氣貼著地面流淌,第一人民醫院門口的早點攤剛支起來,空氣裡混雜著油條的焦香和下水道返上來的陳腐氣味。
楚天河換了一件隨處可見的灰色連帽衫,雙手揣兜,混在一群拎著暖水壺和臉盆的家屬中間。
他在人群中絲毫不起眼。
他輕車熟路地上了住院部八樓。
這一層是血液科,走廊裡的味道比樓下重得多。
那是一種混雜著高濃度消毒水和陳舊被褥發黴的味道。
他在十八號病房斜對面的藍色塑膠長椅上坐下。
手裡隨手拿了一份今天的《雲州早報》,視線卻越過報紙頂端,定格在那扇半掩的門上。
六點四十分。
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徐芳穿著一件略顯皺巴的米色風衣,手裡提著一個印著小豬佩奇圖案的保溫桶。
楚天河挑了挑眉。
那個在商界長袖善舞、妝容精緻的財務總監不見了。
眼前的女人眼底掛著兩團烏青,頭髮隨意地用皮筋紮了個低馬尾,鬢角幾縷碎髮顯得有些枯黃。
她根本沒精力去觀察走廊裡多了個陌生人,推開門就進了病房。
楚天河放下報紙,起身,鞋底無聲地蹭過地板,停在了病房門口的一側。
透過那條窄窄的門縫,視野剛好切入病房內部。
病床上的小女孩瘦得有些脫相,粉色的絨線帽很大,顯得那張蒼白的小臉愈發只有巴掌大小。
徐芳坐在床邊,動作慢得有些刻意。
她舀起一勺粥,嘟起嘴小心地吹氣,直到白氣散盡,才先抿了一點在手背上試溫。
這點細微的動作,熟練得讓人心酸。
“佳佳,張嘴。”
徐芳的聲音很啞,像是含著一口沙礫。
小女孩眉頭皺成一團,抗拒地把頭偏向枕頭另一側,“媽媽,苦,不想吃,想吐。”
徐芳的手抖了一下。
粥灑出來一點,落在雪白的床單上,像一朵刺眼的黃花。
她沒有去擦,只是強撐起嘴角,聲音卻在發顫:
“聽話,這是皮蛋瘦肉粥,沒放藥在裡面的。”
女孩眼眶裡的淚水打轉,最終還是乖乖張開了嘴。
徐芳一邊喂,一邊還要用另一隻手時刻接著,生怕女兒真的吐出來。
楚天河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
情報沒有錯。
在這個只有幾平米的無菌空間裡,徐芳沒有面具。
她這身甲冑上唯一的縫隙,就在這裡。
七點二十分。
徐芳給女兒擦完臉,掖好每一個被角,又在那頂粉帽子的邊緣輕輕貼了一下臉頰。
她直起身,那個疲憊母親的脊背瞬間挺直了一些。
這是要切換回財務總監的模式了。
楚天河後退幾步,不動聲色地坐回長椅,重新展開那份看了一半的報紙。
幾秒種後,病房門開。
徐芳提著空的保溫桶走出來,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日程表,步頻很快。
就在她經過長椅的一瞬間。
楚天河放下了報紙。
他沒說話,只是抬起頭,目光平直地投射過去。
人的直覺有時候比雷達還準。
徐芳感覺到側面有一道無法忽視的視線,下意識地停步,猛地轉頭。
兩人的視線在嘈雜的走廊裡撞在一起。
周圍是喧鬧的人聲、護士推車的滾輪聲,可這一秒,徐芳耳邊卻突然靜得可怕。
她心裡咯噔一下。
這個年輕男人看她的眼神,太怪了。
徐芳握著保溫桶提手的手指,瞬間攥緊到了指節發白。
她張了張嘴,想質問一句“看什麼看”。
但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楚天河動了。
他對著徐芳,極輕、極慢地點了一下頭。
那個點頭的幅度微乎其微,禮貌得近乎詭異。
隨後他站起身,雙手插兜,甚至沒給徐芳第二眼,轉身朝著醫生辦公室走去。
那一刻,徐芳只覺得後背竄起一股涼氣,瞬間鑽進了毛孔。
她僵在原地,看著那個灰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是錯覺嗎?
最近因為那筆大額轉賬的事,自己是不是太神經質了?
她深吸一口帶著消毒水味的空氣,強行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慌亂,快步走向電梯。
……
楚天河神色如常地敲開了醫生辦公室的門。
值班醫生是個謝頂的中年男人,正埋頭寫病歷,眼皮都沒抬:“哪一床的?”
“十八床,徐佳佳。”
楚天河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絲焦急和無奈,“大夫,我是孩子遠房表叔,這剛從老家趕過來。孩子媽是個死要面子的,報喜不報憂,我就想問句實話,孩子到底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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