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跑到河邊,雙腿發軟,眼前暈眩,她不會水,河面上也已經看不見那孩子的身影了。
她把那孩子害死了?
沈霧的心突然一陣絞痛,她險些栽倒在地。
下一刻,身旁番役忽然喊道:“大人!大人把孩子救上來了!”
沈霧耳蝸嗡鳴,立即抬頭看去,不知何時下水的容復已經游到河邊,將懷裡的小福寶推上了岸。
沈霧撲上前,小傢伙臉色青紫,已經沒了聲息,來不及悲痛,她被容復推到一旁。
容復神色冷峻,托起孩子的下巴給他順氣,又是按壓胸口,又是大聲呼喊。
不知過了多久,小福寶吐出一口濁水,劇烈咳嗽起來。
流心大喊:“活了!孩子活了,孩子沒事了公主!”
沈霧心口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她顫聲道:“快,快帶回王府。”
“是!”流心趕忙上前接手,把小福寶裹上斗篷抱了起來。
此時,王府侍衛們也陸續從河裡上來,一臉凝重地稟道:“公主,人沒有抓到,可能是被河水衝到下游了。”
向容復稟告的東廠番役也沒有搜尋到李蠻的身影。
沈霧神情陰鷙,“繼續搜。傳本宮懿旨,明日起京城戒嚴,全京張貼通緝令,必須把人給本宮找到!”
她讓流心把小福寶抱上馬車,徑直離開了這裡。
吩咐番役收尾的容復忽然止語,抬頭看向沈霧離開的方向,眸中神色深不見底。
……
上了馬車,沈霧立即說道:“回府後你拿我腰牌去宮裡,把院判袁樂請來。”
“是。”
流心腳程很快,他們回了王府沒多久,她便帶著院判袁樂回來了。
袁樂主修小兒之科,先帝時期常為皇子公主看診,本以為被喊來是給裴顯看病,卻沒想到見到的是另一人。
見沈霧那陰沉的表情,自以為窺見了什麼密辛的袁樂自己先嚇出了一身汗。
頂著沈霧的注視,袁樂很快檢查完小福寶全身,說道:“這孩子身體太虛了。他落水之前情緒起伏過大,以至於高燒不退,需得趕緊喂藥,他年紀還小,燒太熱怕是會傻的!”
他迅速開出一張藥方,交給流心讓她速去抓藥煎藥。
沈霧給小福寶掖了掖被子,看向袁樂問:“這孩子身上有沒有別的病?”
“除了營養不足之外,還有體虛之症。此症一般是剛出生時沒受到良好保護才會如此,不過只要調理得當,很快就會好的。”
“你可知怎麼補?”
“服用滋補湯藥即可。”袁樂拿起紙筆,飛快寫了兩頁紙的藥方,詳盡得不能再詳盡。
不久後,流心帶著煎好的藥回來了,“公主,奴婢來給他喂藥吧。”
沈霧坐在床邊,目光忽明忽滅,她啞聲道:“本宮來吧。”
小福寶燒得人事不省,昏睡中的小傢伙牙關緊咬,剛開始藥怎麼也喂不進,急得沈霧出了一頭汗。
一碗藥喂完,竟然花了兩刻鐘,沈霧衣衫上也撒了些,流心接過藥碗。
“公主,時辰不早了,明日您還要上朝。這裡奴婢守著,您去休息吧。”
沈霧看著榻上的小傢伙,聲音沉重:“流心,他有此一劫,都是本宮害的。”
流心:“害他的人是裴謹行,公主救了他。”
“若不是本宮刻意挑起他們的怨憤,裴謹行不會對他下手。”
沈霧神色迷茫,“本宮為了自己的孩子,害別人的孩子,這業債將來會不會報應到本宮孩兒的身上?”
“公主!您若說越魔怔了!這話可說不得!”
流心咬了咬牙:“琢玉無辜,咱們多補償就是。這次是三七疏忽,她已經自己去領罰了,往後叫她多謹慎些,不會再讓琢玉遇到今日這樣的危險了。”
沈霧合上眼睛,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翌日,小福寶被飢餓強行喚回了意識,他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猛的,他想到了,他被抓回去了,又回到以前要捱打捱餓的日子了!
小福寶手忙腳亂地鑽進了床底下,抱著腦袋瑟瑟發抖。
動靜驚動了耳室裡的流心,她快步走了過來,大聲喊道:
“快,告訴公主孩子醒了。”
而後才趴下身子去床下撈人,認出流心後,小福寶才主動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他高燒剛退,臉上還粉撲撲的,眼裡沁著水霧,可愛又可憐。
沈霧聞訊趕來,她一夜未眠,臉上敷了粉才遮掩住憔悴,今日要上朝,她已經換了朝服,眉宇間氣勢威嚴,小福寶剛看第一眼還有些害怕。
不過他很快認出沈霧,眼淚決了堤,哭得停不下來。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能再見到姨姨了。
小福寶的哭和別的孩子不一樣,裴顯能嚎得整個王府都聽得見,小福寶卻只能聽到抽抽搭搭的氣音,像只哼唧哼唧的小奶狗。
沈霧坐在他身旁,動作不大熟練的將他攬進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那樣的事以後再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