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躲在許氏身後,衝她無聲開合嘴唇:你的孫兒。
劉媽媽眼眶瞬間滾燙。
她身為許家自幼服侍的家生奴才,家中底細哪有主子不清楚的,她兒媳上月剛誕下的孫兒,是她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心頭肉,若不替主子頂下這樁罪名,她那尚在襁褓中的孫兒……
裴謹言眼底淬著冰碴,字字如刀:“劉媽媽,到底是不是你?”
劉媽媽癱軟在地,捂臉發出絕望哭號:“是!是老奴做的!是老奴仿了夫人筆跡寫信,也是老奴抱走的孩子……”
葛花目瞪口呆:“你簡直信口雌黃!明明是她——”
“你們不過收到書信與銀子,說到底也不能肯定就是夫人寫的。”
劉媽媽涕淚橫流,“信是我寫的,孩子是我抱的,銀子是我給的,信中每處細節老奴都能詳述!此事與夫人毫無干係!”
許氏暗暗鬆了口氣,卻赫然發現眾人看向她的目光中滿是嫌惡。
裴卿雲冷笑出聲:“裴夫人,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不成?這奴才擺明是要給你頂罪的。這又是發信又是殺人,本宮怎麼看她也不是有這個膽量的人。而且孩子你作何解釋?”
“我,我兒媳上月剛誕下孫兒,此前幾胎皆是女娃……老奴心中不忿,便盯上一戶人家,想偷個男娃解氣……”
裴卿雲冷笑連連,“這話你自己聽聽有沒有道理。”
沈霧:“上刑。”
禁軍聞聲上前,劉媽媽瞬間面如死灰,撲過去抱住許氏腳踝:“夫人救我!求您看在多年情分上,您救救老奴啊!”
“你自己造的孽,還誣陷到我身上,怎麼還敢叫我救你!”許氏嫌惡地踹開她。
禁軍拖扯著劉媽媽穿過月洞門,片刻後,淒厲的慘叫聲便傳了進來。
許氏臉色慘白如紙,下唇被咬得滲出血珠,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中默唸:
打重點,最好當場打死,如此便死無對證了。
這時,一直在翻那些書信的府尹忽然道:“公主,皇上,微臣發現這信中有跡可循。”
沈括裴謹言和許氏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朝他看去。
裴卿雲好奇的問:“你看出什麼來了?”
“以往他們的發信頻率在一月一封信,內容也較為簡單,都是要求他們好好‘招待’那孩子。但近一年的頻率莫名減少,有時兩月才一封,且不再提到那孩子,全是說家常的。最可疑的是最近的一封信。”
府尹將那封信單獨挑出來,呈到案上,“這封信裡提及‘儘快折磨,勿要留力’等急不可耐陰狠毒辣的措辭,還有便是‘那小孽種活著一日,我便咽不下這口氣,要他陪葬……’這樣的話。可見是那一月裡發信之人受到刺激,所以要求他們對孩子下狠手。”
府尹分析:“以微臣的經驗,發信人與那孩子之間定有關聯。絕不是像那老奴所說,只是隨便挑了一戶人家的孩子。”
裴卿雲想了想說:“臣妾記得兩月前,正是罪臣裴謹行伏法的時候,這個陪葬,莫不會就是為他吧?”
裴卿雲是有腦子的,許氏因為裴謹行的死遷怒這個孩子,必是恨極了害死裴謹行的人,非要說誰害死了他,那恐怕只有斷了裴謹行案子的——沈霧了。
她朝沈霧看了過去,眼底浮現出震驚之色。
這時,流心牽著許繼祖回來了,“公主,席間並無人覺得這孩子眼熟。不過……”
沈霧掃了她一眼,“別吞吞吐吐的。”
流心跪了下來,“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不敢胡說,有幾位客人覺得這孩子長得……有那麼幾分像公主。”
庭院中驟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眾人目光如炬般聚焦在許繼祖身上。
許繼祖一臉迷茫,呆呆的看著沈霧,沈霧也看著他,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許氏的內衫已經被冷汗浸溼了,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裴謹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胡說八道,這孩子哪裡像公主了!分明一點也不像!”
賓客窸窸窣窣,視線全都落在許繼祖的臉上。
“方才沒覺得像,現在我倒覺得有幾分相似了。”
“其實仔細看,越看越像,眼睛鼻子都挺像公主的……”
“別說了!這孩子怎麼可能像公主呢!公主的兒子可還在呢……”
不知誰說了這麼一句,議論中的賓客們紛紛噤聲,看向被許氏抱在懷裡的裴顯,眼底閃爍著震驚。
現場氣氛如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
許氏死死摟著裴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裴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兀自垂頭扣著手指。
裴謹言咬牙切齒道:“什麼相像,分明是你們人云亦云!”
沈霧忽然問道:“許氏第一封信是何時給你們發去的?”
葛花茫然道:“具體日子民婦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是四年前的五月,信第一次送到。”
府尹掐指一算,“去掉路上的日子,應是四月發出。”
沈霧:“信裡是如何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