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大廈某個樓層,一間休息室內。
這裡被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嚴密遮蔽,沒有一絲光線能夠從外界滲透進來。
房內沒有開燈,惟一的照明,來自地面用數十根白燭擺出的圓形圖案。
燭火靜靜燃燒,投射出的光影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搖曳,如同活物在扭動。
空氣裡,檀香與蠟油的氣味混雜,瀰漫著沉靜而壓抑的氛圍。
一臺新款CD機躺在地板上,正迴圈播放著一段白噪音。
那是風暴來臨前,狂風捲過森林與山谷的呼嘯,夾雜著遠方隱約的雷鳴。
聲音非但沒有帶來嘈雜感,反而像是築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房間與外界徹底隔絕,構建出一個絕對隱秘的領域。
燭火環繞之中,盤腿坐著一個身形黑瘦的男人。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深色長袍,頭上纏著藍色頭巾,是典型的天竺人裝扮。
雙目微微閉闔,額前一道紅色的月牙標記,在燭火映照下,綻放出若隱若現的光芒。
就像是眉心位置,生長出了第三隻眼。
此刻,男人雙手結成某種奇特的手印,呼吸悠長緩慢,幾乎微不可聞。
在另一個維度中,他的身體宛如位於黑暗海洋裡的一座孤島。
而他的精神則化作一張無形的巨網,蔓延開去,捕撈著隨波浮沉、閃爍微光的“魚兒”。
幾乎整棟諾亞大廈都已納入這張巨網的籠罩範圍。
在這張精神之網中,每個人的意識都是一個跳動的光點。
保安枯燥的巡邏念頭,職員準備下班的期待之意。
尤其那些被額外關注的軟禁者們,焦躁不安的情緒……
這些紛雜的波動,如水面漣漪,清晰地在他感知中擴散、交織。
他像一隻耐心的蜘蛛,盤踞於網中,靜靜觀察著,等待獵物撞上陷阱。
絕大多數漣漪都渾濁微弱,不值得投去一道窺探的視線。
直到剛才。
一縷截然不同的意識,如流星墜地般,徑直闖入他的網路中。
那意識強大、凝練,帶著冷靜的審視,同時有著高度的警覺。
它並非無意闖入,而是抱有明確目的,精準地連線向其中一個光點。
男人散發出的一縷精神絲線本能地迎上去,試圖追蹤、鎖定。
然而,對方的反應卻超乎預料。
接觸的瞬間,那股意識如受驚的猛獸驟然縮回。
並在消失前,反向投來一道同樣具備能量波動的精神力,試圖擾亂網路,隱藏行蹤。
這是一場無聲的交鋒,短暫得不足一秒。
籠罩整座大廈的精神之網,在那一刻甚至出現了剎那的空白混亂。
“有趣……”
男人雙眸微微露出一道縫隙,幽藍的光芒從中一閃而過。
低聲自語中,聲音帶著一絲探究與玩味。
咚,咚。
忽然,一陣沉穩有力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男人沒有睜眼,聲音平靜地回道。
門被推開,當先走進來一個身材並不高大,但氣勢格外威嚴的平頭男子。
正是諾亞組織坐鎮東都的首領,羅烈部長。
在他身後跟著情報處長卓峰,以及站長馮進財。
房間內的景象,讓卓峰和馮進財眼神微變,羅烈卻神色如常。
他走到燭火圈外,目光落在依舊閉目打坐的天竺人身上,沉聲問道:
“情況如何?”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
他緩緩鬆開手印,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以一種充滿儀式感的慢動作,依次凌空捻滅面前燃燒的蠟燭火苗。
羅烈沒有催促。
眼前這個男人是來自天竺的瑜伽大師,名叫賈桑伊。
他不僅是諾亞組織內務部的一名監察官,更是一位罕見的A級精神能力者。
此人性格孤高,行事自有一套法則,絕不容許旁人打斷他的冥想儀式。
為了請他來東都替自己辦事,羅烈著實花費了不小的人情。
即便羅烈的地位高於賈桑伊,也必須對其表示足夠的尊重。
畢竟,賈桑伊的能力對羅烈而言至關重要,尤其是在排查組織內部“內鬼”這件事上。
隨著最後一縷青煙升起,房間內某種如水波盪漾般的精神力場,也隨之平息。
做完這一切,男人才緩緩睜眼。
那是一雙深邃無比的眸子,瞳孔深處彷彿有幽藍火焰在燃燒,卻看得人心底發寒。
“一條有趣的魚,剛才咬了一下鉤。”
賈桑伊說著一口流利的夏國話,語調沒有任何波瀾,像在陳述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對方很警覺,力量也很強,在我鎖定他之前,脫鉤了。”
馮進財聞言,立刻上前,急切道:
“那不就是失敗了?賈桑伊大師,您可是……”
話未說完,就被賈桑伊一道冰冷的目光掃過。
那目光如實質般,讓馮進財瞬間閉嘴,後背滲出一層冷汗。
“馮站長,不要用你被慾望填滿的腦子,來評判精神領域的交鋒。”
賈桑伊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
“我沒有鎖定他,不代表他可以安然無恙,他也探知到了我的存在。”
“現在,我們只是彼此初會,還沒有亮出底牌,遊戲才剛開始。”
“賈桑伊說得對。”
羅烈開口,為老友站臺,目光轉向卓峰:
“這次發現,說明我們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內鬼就在那二十四個人當中,而且確實暗中使用著某種難以察覺的精神溝通方式,來聯絡外部勢力。”
卓峰聞言神情一振,面露得色。
這個抓捕內鬼的計劃正是由他提出,由羅烈完善計劃漏洞,特意請來賈桑伊充當監察者。
借開會的名義,他們把所有嫌疑目標集中在大廈內部,放在眼皮子底下管控,並且隔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絡,製造密室效應。
隨著時間逐漸推移,壓力與猜疑不斷增加,無論是內鬼,還是外部敵人,都會慢慢地忍耐不住,最終暴露出馬腳。
“部長英明!”
卓峰隨後收斂神色,恭敬地回道:
“白梟此人極度自負,在我們的追捕下銷聲匿跡這麼多天,必然會感到焦躁不安。”
“他需要出來透透氣,透過內鬼來確認我們的動向,是否掌握了他的行蹤,這次的試探,就是明證。”
“那條魚,不是白梟。”
賈桑伊卻忽然開口,否定了卓峰的判斷。
“什麼?”
卓峰眉頭一皺,質問道:“不是白梟,還能是誰?”
“白梟的資料,我看過,這個殺人魔精神世界應該充滿了混亂瘋狂和虐殺的慾望,如同沸騰的岩漿地獄。”
賈桑伊緩緩站起身,活動著有些僵硬的手腳,從容說道:
“剛才那股意識,冷靜、純粹,好像淬鍊過的鋼鐵。”
“應該是一個身處高位的觀察者,而不是一個享受屠戮的瘋子,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精神特質。”
“而且,他的精神力強度,不在我之下。”
賈桑伊補充了一句,目光中閃過一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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