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未開的客廳內,一片漆黑。
方誠盤膝坐在地板上,緩緩睜開了雙眼。
瞳孔中一縷精光一閃而逝,隨即隱沒於深邃的黑眸之中。
他站起身,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到落地窗前。
玻璃倒映出他輪廓分明的身影,肌肉線條流暢而結實,充滿了內斂的力量。
此刻,窗外夜色正濃。
一輪明月懸於天際,清冷的光輝灑在廣闊無垠的海面上,鋪成一條碎銀之路。
遠處的海濱公路上,車燈更是匯成一條流淌的光河。
與鱗次櫛比的高樓交相輝映,勾勒出這座海濱城市的剪影。
特搜隊、諾亞組織、以及隱藏在幕後的自己……
如同三頭在黑暗叢林中對峙的野獸。
彼此警惕,互相試探,都在等待對方露出破綻,好給予致命一擊。
方誠從不相信簡單的口頭合作。
程嘉樹需要藉助他的能力,共同對付諾亞組織,這本身沒有問題。
但問題在於,合作的另一方是特搜隊這種官方執法機構。
一旦諾亞組織覆滅,誰能保證這頭盤踞在本土、勢力更龐大的猛獸不會調轉爪牙,對付自己?
一個頭號敵人倒下,只會讓特搜隊騰出更多的精力,擁有更多可以調遣的人手,來追捕自己這種無法掌控的“危險分子”。
方誠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週末的行動計劃,他當然不會缺席。
只不過,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加入這場盛宴。
這一次,他要成為這場獵殺遊戲中,最可怕的變數。
同時……
方誠目光深邃,越過城市天際線,投向更高遠的夜空。
無數星辰,在墨藍色的浩渺天穹中閃爍著微光。
它們冷寂而璀璨,彷彿遙遠的注視,傳遞著某種隱秘的訊號。
一個長久以來盤桓於心,卻始終未曾付諸實踐的瘋狂設想。
如今,似乎終於等到了一個最合適的舞臺。
“那麼……”
方誠眼神閃亮,暗下決心。
在此之前,就先做好迎戰的準備吧。
………………………………
數日後,週六,上午九點。
一輛嶄新的黑色路虎,平穩地駛入田心村那條坑窪不平的水泥路。
硬朗的車身線條和粗獷的輪胎,與周圍略顯陳舊的城鄉結合部景象,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
方誠將車停在白牆小院外,熄了火。
門口依舊停著那幾輛熟悉的豪車。
只是今天,當他從駕駛座上下來時,迎接他的不再是馬東赫那鬼鬼祟祟的目光。
因為這傢伙為了應付特搜隊的複試,迫不得已,再次投入閉關修煉的苦日子中。
院門早已敞開,吳德旺教授正站在門口,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彷彿專程在等他。
“阿誠來了,好久不見,快進,幾位師叔們都等著你呢。”
“吳師叔。”
方誠禮貌地點頭致意,邁步走進院中。
院子裡的景象和第一次來時截然不同。
沒有了那種故作高深的江湖習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鬆甚至熱絡的氛圍。
身為會長的馬健國正坐在石桌旁,手持一把紫砂壺,慢悠悠地將琥珀色的茶湯斟入品茗杯中。
形意拳張海祥和鷹爪功陳子振兩位師叔,則圍坐在一旁。
兩人對著一副棋盤,為了一步“炮打雙車”的棋路爭得面紅耳赤。
只有董雲川負手而立,站在院子中央,擺出一個沉穩的三體式樁功,神情肅穆,似乎在體悟著什麼。
武學研究會的幾位資深元老,今日悉數到場。
聽到門口的動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下棋的忘了爭吵,品茶的停了動作,站樁的也緩緩收了功。
那眼神複雜至極,混雜著好奇、驚歎、欣賞,以及一種看待稀世珍寶般的熾熱。
“阿誠,來,坐。”
馬健國笑著招了招手,親自為他斟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你董師叔把事情都跟我們說了。”
“好小子,我們這群老傢伙練了一輩子,還不如你半年苦功。”
他將茶杯輕輕遞送過來,語氣中沒有絲毫嫉妒,只有發自內心的讚歎與欣慰。
方誠道了聲謝,在石凳上坐下,姿態謙遜:
“我也是運氣好,湊巧摸到了一些門道,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向各位師長請教。”
“運氣?”
一旁剛輸了棋的張海祥從棋盤上抬起頭,嗓門洪亮:
“老董那手‘掌中沸水’的功夫,是他壓箱底的絕活,你輕輕鬆鬆就做到了,這可不是‘運氣’兩個字能解釋的。”
“就是。”
鷹爪功陳子振也湊了過來,一雙眼睛在方誠身上來回打量,像是要看穿他的骨骼經絡。
“小子,你這身板看著也不像很壯啊,真能這麼快練出氣來嗎?”
他說著,伸出那雙骨節粗大的手,在方誠的手臂上捏了捏,隨即眉頭一皺:
“咦,這肌肉……怎麼跟石頭一樣硬?”
董雲川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一巴掌拍開陳子振的手,沒好氣地喝道:
“去去去,你那鷹爪功別把阿誠給抓傷了。”
此刻的他,一改初見時的嚴厲與挑剔,反而成了最袒護方誠的人。
董雲川環視一圈,哼了一聲:
“你們這幾個老傢伙就是這樣,眼界窄,見識少,自己做不到,就以為別人也做不到。”
他轉向方誠,語氣立刻溫和下來,帶著幾分得意:
“阿誠,人太謙虛了,就壓不住場子。”
“來,別跟他們廢話,代表我們法律人士,給這幾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傢伙展示一下,讓他們開開眼!”
馬建國含笑不語,只是端著茶杯,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其他三位老爺子也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著方誠。
看來都想要親眼目睹一次,董雲川口中所謂“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
方誠目光掃過眾人的神色。
考慮了片刻,緩緩點頭,隨即起身,走到了院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