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瀾區,海岸邊的懸崖上。
一座廢棄多年的燈塔,孤獨地矗立在風雨中。
海風裹挾著鹹溼的雨絲,從沒有玻璃的拱形窗洞呼嘯灌入,吹得散落的雜物簌簌作響。
淒厲的嗚咽聲不斷迴盪著,彷彿幽靈在此盤旋低語。
燈塔內部一片漆黑,沉寂。
惟有遠處城市微弱的光暈,透過窗洞投射進塔室,勉強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一個高瘦的人影,背靠著冰冷潮溼的牆壁,雙手抱在胸前。
那雙深邃的瞳孔,即使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也對映出清冷而銳利的光芒。
人影靜靜站立著,目光透過窗洞,凝視著茫茫的夜色,翻湧的海面。
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又像是在思考某些心事。
駐足的身形挺拔如松,剪裁合體的深色風衣在風中輕微鼓動。
藉著偶爾劃破天際的閃電光芒,可以看到雨水打溼了額前的幾縷髮絲,順著俊秀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
即使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他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體態。
如同一位職業模特,站在鏡頭前,準備拍攝時尚雜誌的照片。
就是四周環境不合時宜,氛圍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怎麼還沒來?”
程嘉樹眉頭微蹙,抬起手腕,藉著又一道閃電光亮,確認手錶顯示的時間。
“不是說好,約在這裡見面嗎?”
他心中重複默唸著紙條上所寫的約會內容:
“清水灣西邊的廢棄燈塔……地點沒錯。”
“午夜零點……現在都已經是3點多鐘了……”
思緒不由得飄回數小時前。
昨夜11點半,夜色正濃,風雨交加。
程嘉樹便已如幽靈般,悄然抵達了這座位置險峻的廢棄燈塔。
冰冷的雨水和深沉的黑暗,是他的天然掩護。
在潛行和刺殺方面,他經驗同樣非常豐富,自問絕不輸於那些特種部隊出身的兵王。
程嘉樹仔仔細細地巡查了燈塔的每一個角落。
從蛛網密佈的塔頂到底層潮溼的石階,任何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埋伏,都不可能逃過他銳利的雙眼。
確認安全之後,程嘉樹沒打算這麼坦誠地等待約會。
他先是設定一些小機關,然後隱藏身形,躲在黑暗中。
準備給即將到來的訪客一個驚喜。
程嘉樹設想好數十種對方出現的方式,以及自己得體的應對姿態。
甚至連幾句帶著嘲諷的開場白,以及如何質問對方,都在心中排演了許多遍。
然而,午夜的鐘聲早已隨著風雨呼嘯,消散得無影無蹤。
時間在指標的滴答聲中緩慢爬過,約定的身影卻始終未曾出現。
精心佈置的計劃就像被大雨沖刷走了一樣,焦躁之意難免開始滋生。
程嘉樹最初還能保持鎮定,走出埋伏的角落。
時而探出腦袋,望著外面漆黑的夜景,時而退回塔內,踱著步,思考對策。
到了現在,乾脆就抱手站著,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風雨。
將近四個小時的等待,足以消磨掉正常人絕大部分的耐心。
何況還是這種狂風暴雨,烏漆墨黑的凌晨時分。
但程嘉樹不是正常人。
看著外面暴雨天氣有減弱的跡象,他目光閃動,大腦飛快運轉。
要不再等等?對方既然主動提出見面的請求,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失約。
也許中途出了意外,比如汽車在路上拋錨了。
也許行蹤暴露,正在被諾亞組織追殺,保命要緊,顧不上赴約。
亦或者,只是單純有什麼事情給耽誤了。
各種念頭如窗外懸崖下的海浪般起伏不定。
最終,程嘉樹深吸一口略帶鹹溼的冷氣。
強壓下紛亂的思緒,眼神重新恢復堅定。
既然已經等了這麼久,不妨再多給對方一些時間。
畢竟,能掌握那種程度情報的人,絕非等閒之輩,行事謹慎些也在情理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燈塔外,風雨聲漸歇,海浪拍打礁石的轟鳴卻依舊清晰。
偶爾,從城市方向會傳來幾聲模糊而遙遠的警笛,很快便被夜風吹散。
為這孤寂漫長的等待過程,增添了一絲莫名的緊張。
程嘉樹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體態,彷彿與身後的牆壁融為一體。
只有偶爾輕微調整的站姿,才顯示出他還沒有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暴雨終於徹底停歇,只剩下細密的雨絲與呼嘯的海風。
塔內依舊昏暗無光,但透過拱形窗洞,已能望見東方天際,一抹淡淡的魚肚白正悄然暈染開來,驅散著殘存的夜色。
遠處城市的輪廓在黑暗中逐漸清晰。
宛如一幅剛剛被雨水洗滌過的,溼漉漉的巨大剪影,安靜地伏臥在地平線上。
黎明,已然來臨。
而程嘉樹等待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似乎,那位早已把這麼重要的約會,忘得一乾二淨了。
………………………………
文川區,午夜森林酒吧。
凌晨已過,喧囂落幕。
舞池中央那顆巨大的迪斯科球,此刻靜靜懸掛著。
大部分燈光已經熄滅,只有吧檯後方和幾個角落還亮著幽暗的工作燈。
空氣中瀰漫著酒精、香水與菸草混合後的餘韻,尚未完全散去。
幾名穿著制服的酒吧工作人員,正推著清潔車,收拾著散落在卡座間的酒瓶、紙巾和各種狼藉。
吸塵器低沉的嗡鳴聲,在空曠的大廳內迴盪。
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呼嚕,從某個隱蔽的角落傳來,又很快被清潔工作的動靜掩蓋。
一名年輕的女侍者走到靠窗的一排卡座旁,伸手拉開厚重的天鵝絨窗簾。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