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溫和寧靜,隱隱帶著點耳熟。
周衍定了定神,看著那邊兒散發流光的【教稼臺】,他現在穿著一身雲紋道袍,不過已經不是餐霞樓的寶貝,只是元丹丘的備用衣裳,針腳細密了點,其他也普通。
腰佩長刀,氣度灑脫,按刀往前幾步,一雙法眼上上下下打量著這【教稼臺】,道:“這是……農神?”
虛空泛起漣漪,月色在眼前鋪展開來,化作了一名身穿樸素衣裳的男子,他的身影單薄,還帶著透明的質感,坐在周衍的身邊,嗓音溫和,道:“是我。”
周衍道:“你復活了?”
農神的神性失笑,道:“本來這一次凶多吉少了,但是你最後將生機復歸於大地,我就從沉睡中醒過來了,此番大劫,這方圓千里之地的生機,都有賴於你啊。”
這農神神性注視著眼前的少年道人,道:
“泰山……府君。”
“我代這方圓千里萬物生靈,謝過你。”
農神深深一禮,周衍抬手攙住,灑脫道:“什麼府君不府君的?那不過只是一身衣裳,我就只是個八品的小道士而已,算是有兩三下刀法,機緣巧合有點道行。”
“也就是這樣了。”
“你稱呼我為府君,我倒是有些不自在起來啦!”
農神注視著周衍,笑著道:“不是嗎?”
周衍拍了拍腰間的刀,微笑。
他的眉宇飛揚,雖然習武練刀的時間不長,但是歷經的廝殺和爭鬥,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的刀客,就自有一股烈烈的火中淬鍊出的氣來,道:“那麼,且問。”
“何為【我】呢?”
這個問題,貫穿了臥佛寺的始終,自兩千年開始到現在,甚至於一直到了未來,都會被人提起。
初次歷劫,就是臥佛;周衍見了織娘執著,方丈長生,看到了文殊菩薩倒駕慈航,大唐玄奘從容灑脫,這種種見識,還有泰山公,泰山府君,和他之間的關係,讓他終有所悟。
何為【我】?
這次對道心的打磨和淬鍊,遠遠比起他得到的好處更大!
刀破佛劫,心立道基!
斬佛見我!
周衍終究不曾執迷於泰山府君的名號。
這少年道人這一問,一起決,噙著微笑,在農神眼中,當真也是已經有了道行佛心,農神深深注視著他,笑起來道:“原來,府君這兩個字,拘束不住你。”
“我這麼稱呼你,倒是我有點失禮了。”
“別別別,別這麼說。”
周衍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然後道:“什麼拘束不拘束的,我就只是個習武練刀的黑戶,好不容易有個名號罷了,你給我的穀穗很好用,農神,還有點其他什麼東西嗎?”
農神伸出手指著周衍,連連失笑:
“吾友,你的麵皮真的厚實。”
“就是和禹王那幾個人相比,也差不多了。”
周衍撓了撓頭。
后稷是三皇五帝時期,堯帝的農官,算算歲月,見過禹王的功業也是有可能的,周衍好奇,忍不住問道:“所以,你是真正的,上古后稷嗎?”
農神神色溫和,搖了搖頭:“這又是一個問【我】這個概念的問題嗎?如果你是問的話,那麼,不算了,名為后稷的那個個體已經死去了幾千年。”
“現在的我,只是他的功業,人們對他的思念,匯聚而成的一個影子,我有後稷的部分記憶,但是也摻雜了太多其他的東西。”
“你若說,我是后稷的靈性。”
“不如說,我是這蒼生的生機,是幾千年的農桑渴望中,摻雜了一些后稷的部分,最終呈現出來的,畢竟,那位名為后稷的人族,真的只是個凡人。”
周衍道:“但是他立下了綿延後世的功業。”
農神微笑道:“可他自己不這麼覺得。”
農神神性伸出手掌,大地的元氣匯聚,化作流光:“我和禹不同,即便是此刻的姿態,也不擅長戰鬥,所以只能將希望託付給你,穀穗迴歸大地。”
“但是,還有一個東西要送給你……”
流光匯聚起來。
周衍伸出手去借,那一物緩緩落下,落在周衍的掌心,那東西緩緩散開了流光,化作了一枚種子,幾乎是落在掌心的瞬間,周衍就感覺到了,一股勃勃生機湧入體內了。
自身法力的回覆速度提升。
農神嗓音溫和道:“萬物輪迴,生機變化,莊稼會枯萎,穀穗也會消失,但是,會留下新的種子,這種子再度種植在大地之上,終有一天,還會長出新的穀穗吧。”
“之前的穀穗只在這武功鎮方圓有神通。”
“此物是大地劫滅,再度誕生的【種子】,蘊藏生機,雖然效力不如之前的穀穗,但是未來或許會誕生新的可能……”
“就當做,是這千里生靈的謝意。”
周衍看著這一枚種子。
周衍開始思考。
種子,等於糧食;糧食,等於飯。
周衍啊的張大嘴巴,拈著種子往嘴巴里放,農神一滯,沒有了之前的從容,連忙往前一步,一下抓住了這傢伙的手腕,哭笑不得道:“慢來,慢來!”
“當飯吃呢?”
周衍這才把種子拿下來,農神道:“這東西你吃了,最多給你補補元氣,了不起漲個三五十年的道行,可算是暴殄天物了。”
“你可記得了,天下好多寶貝,吃了就只是消化成元氣;或者佩戴,或者打造成靈物,這才能有種種妙用,你可不要一口氣都吃了。”
周衍想著,大概是餓鬼玉符的影響。
瞥了一眼玉冊。
嗯?!
不對!
餓鬼玉符根本沒有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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