鎂粉和水相遇產生氫氣,遭遇明火,爆發出極高的溫度,這個溫度直衝眼球,根本難以忍耐,疼的好像一把鑿子直插腦門兒。
那小妖遭遇劇痛,大腦麻木,遲鈍了兩個呼吸才嚎叫。
周衍早就把手收回來,免得自己被燙傷。
這漢子嘴巴一張,還沒有開始嚎,周衍左手已經纏繞野外搜救專用的粗糙衣服,纏繞成一個大團,狠狠塞入那傢伙嘴巴里,兩根手指直塞喉嚨,讓對方喊叫不出來。
與此同時,將這傢伙順勢撲倒控制住。
周衍心臟瘋狂跳動,但是求生的強烈慾望和心底壓抑著的憤怒燃燒,讓他的力氣都大了三分。
妖怪的眼睛劇痛,眼球在高溫下幾乎熟了,叫不出來。
撲騰,也被壓制住。
在瞎了之前,在火紅起來的視野裡面,看到一雙狠厲的瞳孔。
人的眼睛。
黑白分明。
周衍右手從後腰抓出瑞士軍刀,一晃,刀刃吐出,深深呼吸,說實話,身體還有些顫抖。
恐懼升騰,勇厲更甚。
反手持刀,狠狠一刺。
手指長的刀刃從這妖怪的眼球裡刺進去了。
那傢伙終於還是從被塞住了的喉嚨裡爆發出一陣淒厲慘叫,聲音低微,身子猛地一掙扎,一顫,然後就不再動彈了,周衍還是維持著持刀刺進的動作。
維持了好幾個呼吸,這才止住。
手指鬆開,大口喘息,剛剛的力氣一下子就消失了,手臂,腿腳都有些發軟了,他撥出一口氣,癱在那裡,呢喃道:“艹。”
“嚇死我了。”
躺著的妖怪無言以對。
周衍沒有多休息,他必須抓緊時間,坐起來,打算把這妖怪的衣服扒了換上,卻微微一怔,肉眼看到一股黑氣從妖怪屍體身上漂浮起來,而後朝著自己飛過來。
下一刻,周衍感覺到大腦嗡的一聲。
他感覺到,自己的腦海裡,或者說更深層的意識中,出現了一卷書,這一卷書似乎本來就存在在那裡,直到以凡人的身體,親手殺死了一隻妖怪後,才甦醒。
…………
南山織娘姑奶奶的壽宴,雖然設在三天以後,可今天就已經有許多妖怪來了,這莊子作為坊主下轄勢力之一,還是得做些飯菜招待這些來客。
就在周衍意識中那一卷玉冊書卷浮現出來的時候。
整個莊子,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呆滯住了。
不管是喝酒的,吃飯的,還是在划拳擲骰子的,都一下頓住,然後或者低語,或者開口,或者在心裡面嘀咕,說的唸的,都還是同一句話。
“好香啊——”
趙屠夫嗅了嗅鼻子,呢喃道:“怎麼那麼像是今兒逮到的那個人,不,不對……”
“比那個人,更香了。”
………………
周衍把那妖怪的衣服扒了,換到了自己身上。
這一下子好懸沒有把他燻暈過去。
眼前一黑,好像都看到太奶了。
晃了好幾個呼吸才勉強穩住。
然後看著自己才穿了幾次的衣服,肉疼的眼角跳了下,可最後還是把這一身好衣服套在對面身上,然後把那傢伙擺成了側躺著的模樣,像是自己睡著了。
自己順便抄起鍋底灰抹了抹臉,趁著夜色往外面去。
一開始走的小心翼翼。
走兩步,忽而卻覺得不對,正經妖怪誰在自家地盤這麼鬼鬼祟祟的?看著旁邊水缸裡面自己的臉,烏漆嘛黑,一身深藍色寬大衣裳,邋里邋遢不知幾天沒洗。
腰間掛一把小妖的生鏽砍刀,腳上搭著一雙掛耳麻鞋。
小心翼翼,反倒扎眼。
若有所思。
周衍笑罵一句,畏畏縮縮,怕個屁,把衣領往外面拉開了些,更顯得邋遢不拘束,先是踱步走,然後邁步走,最後索性大搖大擺地往外面走。
分毫不像是個被抓進來的,倒像是個本地妖怪。
至於腦子裡面的玉冊,周衍沒空琢磨這東西,只是知道這東西現在還打不開,似乎寶物有靈,還沒能認可自己似的,周衍也懶得在意,他只想要從這裡出去。
他膽子本來就大,性子還散漫。
如今稍稍脫困,胸膽開張,提了個燈籠往外行去。
遇到沿途小妖,不躲不避,主動搭話。
本莊妖怪以為這是織娘三姑奶奶帶來的僕役,外來的又以為是莊子裡新添了的妖怪,周衍提一盞燈,破袖翻卷,大搖大擺,活脫脫自在。
他甚至於還從一個提溜著酒的醉酒妖怪那裡裝作是外來妖怪,問出了出去的方向,說是奉了命去買東西。
那醉酒妖怪迷迷糊糊,聽了這話倒是信了八成,大著舌頭道:“哈,好走,好走,兄弟,你,你往前直走,咱們弟兄們吃酒的地方一過,奔著大槐樹,旁邊第三節小樹往前走就成,咱們兄弟走的地方,沒那麼彎彎繞繞。”
“咱們也不能走姑奶奶他們來的路不是?”
“哈,那就謝兄弟了!”
周衍笑兩聲,還順走醉鬼一個酒壺,不片刻到了地方,卻發現是個廚房,走進去有個小隔間,推開門,看到外面那個大廳裡,一堆奇形怪狀的妖怪喝得大醉。
再往前面,才是出去的小門。
要從這一幫醉妖怪裡溜過去嗎?
周衍撥出一口氣,有點緊張了,手掌心出了汗,自己這一身肉,若是暴露的話,怕是會被活撕了去。
一邊兒想著,一邊兒已經若無其事,和負責這些小妖怪吃喝的廚子打了個招呼,拿著莊子裡的酒壺往前面湊,視線一瞥,微微凝固。
他看到在旁邊放著一張桌子。
上面繃緊的繩子上掛著各種肉。
裡面有一隻手臂,消瘦,手掌上有些粗糙的繭子,那手指模樣,看著很熟悉,像是之前觸碰周衍傷口的那一根。
周衍腳步頓了下。
先前那女人的畫面從眼前閃過了。
他心裡升騰起了一種悲憫,悵然,以及無由來怒火,他知道自己現在其實也是個很弱勢的狀態,但是,即便是這樣,即便弱者,那一股火卻根本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