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東鄉,位於黑山縣以東,乃是黑山縣最東端的鄉鎮,有一條晟東河從晟東鄉中流淌而過,大河以北,便是榮源縣。
這晟東河與蓮水同屬一條水系,彼此相連,只是在不同地段的稱呼各有不同,若按照朝廷的稱呼,這一段水線極長,發源自燕山山脈,應稱之為‘燕水’。
晟東鄉內的豪強姓郭,因為坐擁晟東河,掌握大量漁業,又與榮源縣毗鄰,能夠在黑山、榮源兩縣來回貿易,也就讓郭家成了黑山縣第一豪強,郭家家主郭平也得以成就蓄氣武者。
只不過這都是往昔當年之事了。
如今,郭平已死,郭家的田產、漁船盡數分發了給了晟東鄉的民眾,同舟會推舉了一位姓張的保長,在晟東鄉主持公道,晟東鄉的漁、農夫們更有幹勁兒,赫然就是一片勃勃生機的局面。
而鄭均戴著斗笠,穿著一身青衫,手提北戎刀,站在晟東鄉,凝望左右,感慨萬千。
這還是他第二次來晟東鄉。
上一次來這兒,殺了三個蓄氣武者。
這次來,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不同。
鄭均進了晟東鄉,倒是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靜靜閒逛,陷入了沉思。
不是。
接下來幹嘛?鄭均忽然想起來,那人只讓自己來晟東鄉,沒告訴自己到了晟東鄉之後,要做些什麼啊。
周圍有不少視線注視著自己,鄭均都沒把這些視線當回事兒。
一個鄉里突然出來了個陌生人,被人注意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在同舟會發展到了鄉鎮,得知滄海派之後,鄉鎮對陌生之人的警惕心自然更重,若是哪家出了些陌生人,當然會層層上報,直達護法大人案前。
既然如此,只能發動群眾的力量了。
一念至此,鄭均摘下了斗笠,想了想後,對著那些躲藏起來,暗自觀察自己的人張口說道:“我是鄭均,讓張保長來見我。”
聽到了鄭均的話語,周圍人不由一怔,接著一個扛著鋤頭的農夫見狀,不由擦了擦眼睛,大叫道:“是鄭都頭沒錯!那日鄭都頭殺了郭平狗賊時,我就在門外,有幸瞧見過鄭都頭一眼!快去叫張保長來!”
說罷,這農夫便急匆匆的起身,火急火燎的去稟報當地保長了。
當地保長,也是同舟會的成員。
是馬家拳館的一個學徒弟子,曾見過鄭均很多面。
是晟東鄉本地人,因此才會被選成了保長。
從某種情況來說,同舟會的出現,已經頂替了黑山縣內基層鄉鎮保長的情況,目前黑山縣下的四十一鄉鎮,保長皆為同舟會成員。
既然不知道什麼情況,那便讓同舟會的保長,來幫自己把人找出來吧。
鄭均在心中想著。
不多時,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漢子大步流星的朝著鄭均走來,隔著老遠便瞧見了鄭均,十分激動道:“鄭都頭!我是晟東鄉保長張集,晟東鄉聯防隊共一十三人,願為您效勞!”
“張保長太客氣了。”
鄭均微微一笑,對著這穿著粗布麻衣的漢子溫聲道:“我此番前來,是有一件事。”
“我有個朋友約我在晟東鄉見面,可來了之後,卻不見他蹤影,所以便來麻煩張保長問問,晟東鄉近些日子,可有陌生人往來?”
鄭均的聲音十分平穩,好似多年老友一般隨意親和。
而聽了鄭均說話,名為張集的晟東鄉保長立馬絞盡腦汁,對著鄭均道:“近些天主要是城內的行腳商來往眾多,至於陌生人……並不多。”
說著,張集忽然想到了什麼,立馬張口道:“對了!今早,有一夥從榮源縣來的富商,使了些銀子,租了白老二家的船,說是要泛舟遊河。”
“當時我便覺得可疑,這大冬天的,河面雖然未曾結冰,但也好不到哪兒去!漁夫都已經不怎麼下水了,他們來泛舟?絕對有問題!”
張保長言之鑿鑿的開口說著。
“從榮源縣來?”
鄭均聞言,當即頷首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便自己去就行了,麻煩張保長了。”
張保長忙道:“我帶兩個人跟著鄭都頭,若鄭都頭有什麼吩咐,也好……”
鄭均只是搖了搖頭,明確拒絕後,張保長不再言語,只是邀請鄭均晚上留下吃飯,鄭均也只是一笑而過,踏步朝著晟東河而去。
晟東河河浪濤濤,微光吹拂波光粼粼,帶起了兩岸蘆葦搖晃作響。
雖是暖陽高掛,但畢竟也已經入冬,整個河面沒什麼熱氣,河面反而冒著寒氣,升騰起一層薄霧。
這聚攏成團,又溼又冷,河邊停靠著十數條小小漁船,當地漁夫似乎今日停了下水的營生。
不過放眼望去,鄭均能夠見到,這河面之上,有一條帶著篷子的漁船正漂泊於河面。
這船面上有兩人,一人端坐船頭,用魚線釣魚。
另一人則是腰間挎劍,立於船尾,操持船槳划船。
而鄭均見狀,也是沒有絲毫猶豫,真氣外放,直接向前踏步,真氣包裹之下,整個人點著水面,朝著河中踏去!
步伐輕盈,真氣發力。
竟讓鄭均在河面上踏波而行。
輕而易舉,便登上了船!那挎劍划槳之人大概三四十歲的模樣,面淨無須,瞧了鄭均一眼後,便沒有多言,繼續划槳。
鄭均望向這划槳挎劍之人,不由露出了一抹忌憚。
外罡武者!接觸了這麼多的外罡,鄭均現在對於一些外罡武者,還是能夠輕易判斷的出來的。
而船頭垂釣之人,聽了動靜之後,倒是回身望去,淡笑道:“可是黑山鄭均鄭三郎?”
“正是。”
鄭均抱拳行禮,望著那垂釣之人,張口問道:“可是監國大人當面?”
垂釣之人年歲已高、髮鬚皆白,身著一襲寬大的灰布長衫,衣襬輕輕拂過水麵,似乎與這晟東河融了一體,而鄭均望向這老者的雙眸,卻只能看出一抹白翳。
但那白翳的眼神,彷彿能洞悉人心的深淵,又能映出大河的波濤洶湧。
是名老翁!
而這老翁聽到了鄭均的話,也不言語,手指修長而有力,再度甩杆而去。
微風拂過,水面泛起漣漪,魚餌入水,老翁悠悠道:“監國之名,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如今我手下無一郡縣,甚至未有鄉鎮,冒稱‘監國’,當真是貽笑大方。”
說罷,那老翁嘆了口氣,望著這波濤洶湧的河面,張口道:“老朽名為陳復,按世家去算,則是荊州陳氏子弟;按大楚去算,則是譽王世子。”
說到此處,河面上傳來一陣漣漪,他的目光隨之起伏,只是一抖手腕,一條肥美大魚便被老翁給釣了上來,甩到舢板上。
這條大魚在舢板上不斷掙扎,魚尾跳動,但很快便平復下去,沒了聲息。
鄭均目光一滯。
這位名為陳復的監國大人,用了真氣!
但鄭均在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任何氣息流動,彷彿他就是一個尋常不過的普通人罷了!
這是什麼武道境界、什麼武道手段?!
“鄭三郎不必擔憂,老朽今日託人尋你,也只是來和你聊聊天罷了。”
老翁輕輕一笑,接著便道:“黑山的事情,你做得不錯,那些個賊寇,死有餘辜。”
鄭均謹慎的對老翁道:“監國大人謬讚,下臣願為大楚肝腦塗地,黑山賊寇不服王師,自當剿之!請監國大人放心,下臣整軍之後,便親率兵將,攻伐黑山,將這黑山的賊寇剿個乾淨,將那盧豪首級,獻於監國帳前!”
按照鄭均的推測,這位監國大人。
好似是……
通竅!
這可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尊通竅武者。
“不錯,賞。”
老翁點頭,說完了一句之後,又道:“不過我大楚如今也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沒什麼可賞你的了……不若如此,老朽幫你將尾巴處理乾淨,如何?”
“尾巴?”
鄭均一怔,不等鄭均開口,卻見船尾的那划槳之人,恭敬道:“監國,來者從河面而來,估計已經跟了鄭三郎許久,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那元一真人。”
“據悉,元一真人前日便來了平章郡,不過在致遠縣,遭了兩名神秘外罡襲擊,麾下弟子俱死,本人也大耗真元,調息了半日之後,便抵進黑山縣,一直在黑山縣外徘徊,不敢貿然進城。”
划槳之人繼續說道:“黑山縣,尚有兩尊外罡,一者是鎮撫司總旗顧承啟,一者為鎮撫司暗衛總旗,身份不明,疑似城南鐵匠鋪的掌櫃,據此推測,那元一真人才不敢入城,於昨日進黑山,見了盧豪一面。”
“與盧豪見面之後,我們在山上的線報便將此事告知,待了一夜,元一真人便匆匆下山,繼續潛藏在黑山縣左右,我們的人一直遠遠跟在一旁,直至方才鄭三郎出城,元一真人一路尾隨。”
聽到了兩人的話語,鄭均悟了。
大楚,要幫自己殺元一老賊啊!不過那幾個弟子死的有點可惜,他被兩名神秘外罡在致遠縣襲擊……
應該是在暗處襲擊,若是明處,自己也應該能夠得到一些訊息。
有些蹊蹺。
“謝監國抬愛,不知監國能否給下臣一個機會?下臣想……”
鄭均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分析全都拋之腦後,接著便對著面面老翁,十分熱忱的張口道:“下臣想試試,自己是不是外罡武者的對手!若是力有不逮,還請監國大人看在下臣忠貞的份兒上,委託一旁這位前輩,出手救上一救。”
“嗯?”
聽到了鄭均這麼說,那老翁不由詫異的看向了面前躍躍欲試的鄭均,忽然一笑,張口承諾道:“好!”
“你若不敵那元一,老朽親自出手,護你性命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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