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除了今鵲,哪怕是伯府下人對著她時也總是帶著打量之色,除了那些因傳言而來的不屑鄙夷,剩下的即便是沒有惡意也會帶著好奇和窺探。
人人都想將她扒皮抽骨,想要知道那爬了慶安伯的床氣死親姐的人是什麼模樣。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能夠將她當作平常人,不帶任何善惡偏見的目光了。
從入皇城司後所有的戒備和不安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不解和茫然,她吶吶張嘴“你……”了一聲,想問夜鳶是裴覦的人為何不探問,可到了嘴邊的話卻梗在喉間,不知道接下來該何言。
夜鳶扭頭:“怎麼了,可是奴婢弄疼了您?”
沈霜月眼底泛著紅倉促低頭:“…沒有。”
手臂被燒傷的地方皮肉焦黑,幾乎剜掉了傷處爛肉才見了乾淨的血。
沈霜月疼得唇上慘白幾近暈厥,等包紮好傷處時,她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
兩日的受寒和接踵而至的疲憊如強壓著的潮水洶湧反撲,等夜鳶替她重新換了乾淨褻衣,抬頭就見床上的人已經昏睡了過去。
外間有腳步聲靠近,站在門外許久的裴覦聽見裡面屬於沈霜月的呼吸聲平穩,這才走了進來。
“侯爺。”
“她怎麼樣?”
夜鳶搖搖頭:“謝家的人下手太狠,臉上這些傷是衝著毀容去的,右臂險些被燒廢了,而且夫人雙膝紅腫寒氣入體,回來時就已經發了高熱,她一直強忍著才沒叫人看出來。”
“奴婢怕她心神一直繃著人會出事,所以在藥裡和浴湯裡都放了些安神的東西,這才讓夫人昏睡過去。”
裴覦看著床上的人,猶記得數年前她明媚燦燦,如今居然被那些東西如此苛待。
他眼底戾氣翻湧:“讓牧辛去一趟刑獄,她身上有多少傷,就讓謝淮知雙倍還回來。”
夜鳶低聲問:“那孫家的事?”
裴覦沉聲道:“不必遮掩。”
夜鳶遲疑:“侯爺是想要將賬本的事情鬧大,那孫家聘禮下落?”
裴覦:“順著謝家的意思,說是她拿的。”
夜鳶眉心忍不住一跳:“侯爺,謝夫人因為四年前的事情已經聲名狼藉,這些年被人唾棄謾罵,如果這次再攤上偷盜惡名怕是會受不住……”
“我就是要推她入絕境。”
裴覦睨目陰沉,他原是想要徐徐圖之,可之前馬車上她對謝淮知的情分讓他嫉妒到發狂。
她一顆心全拴在了謝淮知身上,傷痕累累不肯放手,百般受辱依舊委屈求全,讓謝家人如附骨之疽纏著她敲骨吸髓。
他就要讓她好好看看她喜歡的是個什麼東西,那謝家又是什麼嘴臉。
夜鳶見自家主子俯身坐在床邊,滿是凌厲伸手觸碰謝夫人菱唇,像是氣急了指尖重重摩挲壓出一片殷紅,她忍不住心頭一抖。
“你先出去。”
夜鳶轉身退到門邊,待開門時,身後驀地傳出聲音,
“讓季三一派人去謝家,護著她身邊那丫鬟,把謝家長女和徐家那窩囊廢經手送出去的東西列下來,尋人做好口供。”
屋中燈影搖曳,床前人背對著門外瞧不清神色,可是夜鳶卻是眼神一鬆,主子到底還是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