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冷著臉打斷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做作姿態:“子思南下之後,有何打算?”
裴瑾囫圇著用衣袖抹了一把淚,恢復到一開始的冷淡神色。
“還不清楚,我有個朋友,說是可以介紹我過去,與人合夥做船運,我想過去試試。”
“可是,可是你畢竟是個讀書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對於做生意的事情更是一竅不通,如何能吃得了那種苦?”蔣氏心疼不已。
裴瑾握著蔣氏的手,輕拍安慰:“母親放心,兒子能識文算賬,必不會叫別人騙了去,至於其他的,就等到了南地再從頭學起吧。”
蔣氏雖然捨不得兒子遠走他鄉,卻也知道,這或許是唯一的出路了。
去了南邊,就不會有人再對於京中這些事品頭論足,裴瑾便也能開始新的生活了。
一旁沉默許久的裴明頌卻還有別的顧慮:“子思,還是再考慮下吧,咱們永安侯府畢竟是世代勳貴,就這般自輕自賤與商人為伍,我們在京中如何能抬得起頭來呢?”
京城的大戶人家之中,雖都各有產業,但畢竟都只是額外的,偶有像虞笙這樣的婦道人家自己去弄幾個小鋪子小莊子,也都不是什麼大事。
但像裴瑾這樣的青壯男丁,捨棄仕途去從商,別人怕是會說永安侯府沒落至極。
裴瑾剛想解釋,裴渡便已先他一步開口了。
“父親以為,以侯府目前的狀況,在京中,能夠抬得起頭來嗎?”
即便是自己已經知道的事實,就這樣被兒子點出來,也是十分難堪的。
裴明頌噎了一瞬,憤憤地瞪了裴渡一眼。
裴渡不以為然,看向裴瑾:“子思,我支援你南下,大丈夫生於世,未必只有從商一條路,若是能在生意場上闖出一條路來,未來回到京中,未必不能受人尊敬。”
裴瑾愣愣地看著裴渡,沒想到他竟然還會這般鼓勵自己。
片刻後,裴瑾重重點頭,朝著裴明頌拱手:“父親,我心意已決,就請讓我南下吧。”
裴明頌長嘆一口氣,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來。
一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的晚膳終於結束,裴明頌在下人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回房,臨走時對裴瑾說了許多囑託的話,卻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分給裴渡。
蔣氏則是一邊哭著一邊給裴瑾收拾行裝去了。
走出永安侯府,裴渡和虞笙相伴而行,同樣一路無言。
一直到回到房間,虞笙才開口問裴渡:“你是真心希望裴瑾南下嗎?”
裴渡點頭:“相較於他在你一牆之隔的地方,我更希望他能走遠一點,這樣大家都能安心。”
虞笙舒了口氣,她以為裴渡是惦念著兄弟之情,有些心軟了。
“那,若是裴瑾真在南邊闖出一番名堂來,你會擔心嗎?”
裴渡輕抿了一口茶,過了半晌,才輕輕開口:“我不擔心,我亦有我的計劃。”
裴渡知道,以如今的狀況,他不可能真的對裴瑾做什麼,將他支走,留給阿笙一片安寧,就是目前最好的打算。
至於他去南地,要吃多少苦頭,能做出多少成就,裴渡並不關心。
畢竟只要他選擇了從商,這一輩子,就不可能再與裴渡站到同一水平的競爭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