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小半個月後。
荒星背面，前線營地中。
油光滑亮的哆米趴在平整的營房天台上，毛茸茸的貓爪扒拉著魔鑽彈珠，當成玩具耍弄。
往來出入的戰士們沒有怎麼注意這隻大黑貓，偶有抬頭看見的，也只是驚歎於對方身上所佩戴的珠寶項鍊和各種魔化物品，小巧巫器。
一看就知道是營地裡面，某位大人物豢養的寵物，實在惹不起。
突然。
一隻手從後面揪住了哆米命運的後頸，把它提了起來，肉掌中的魔鑽彈珠也被取下，落到她手裡。
“我說羅伊大人的彈珠怎麼突然找不著，原來是被你叼出來玩。
哆米，你太淘氣了！”
芙麗雅把它提到自己身前，批評說道。
“喵！”
哆米有些心虛，試圖萌混過關，但還是被無情收繳玩具。
“羅伊大人等著用它做實驗呢，可不能給你玩！”
“喵嗚！我要這個，我要這個嘛！”
哆米扭動起來。
“不許再打彈珠的主意了！”
芙麗雅把它放到一邊，轉身往樓梯口走去，進了裡面。
哆米眼巴巴的看著，喵了幾聲，試圖喚起她的同情，但卻無濟於事。
哆米有些不甘心，躡手躡腳的跟隨進去，結果卻見，芙麗雅徑直進了實驗室，找羅伊去了。
哆米想都沒有想，跟著進了裡面，抱住羅伊小腿就是一陣嚎：“喵嗚……主人……”
羅伊低頭看了看，隨手掏出一把在普通學徒眼中價值數百上千，甚至上萬魔石的各色寶石。
“別鬧了，哆米，拿著玩去，我在忙著呢。”
旋即便繼續向芙麗雅交代後續試驗的諸般事項。
哆米悻悻的跳上桌，伏在羅伊身邊，扒拉起寶石。
“接下來，主要就是把弗蘭星人戰甲、愛倫星人戰甲發揚光大，製造出一整套作戰殖裝系列標準。
專案代號，使徒戰甲。
低配版，高階騎士、大騎士階段，只具備基本的生物殖裝能力，還有「迭甲術」石化附魔，無其他任何配置。
標準配置，具備一級殖裝作戰能力，「迭甲術」鑽石鍍膜，幽影系巫術或者活化系巫術施法能力。
加強配置，二級殖裝作戰能力，強化鍍膜和施法能力。
豪華配置，三級殖裝作戰能力，豪華鍍膜和施法能力。
以上，將會成為普及推廣的標準，應用在你們這些追隨者，還有我所掌控的阿拉吉世界當中。”
芙麗雅點了點頭，掏出小本本，記錄下來。
旋即卻是略帶幾分擔憂道：“這些標準的制定，關係到是否能夠在流水線上實現。
這其實已經是奧術領域的魔導工業範疇，不是傳統鍊金術的範疇啊。”
同樣煉製藥劑或者煉製器物。
建造工廠，大型反應爐，工業製備的，那叫做魔導工業。
小作坊手工操作，手搓賢者石，那叫做鍊金巫術。
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於，前者必須要有一整套嚴格而又詳盡的標準，具體的配方也要數值精確。
而後者，適當、適量、酌情新增、及時……就可以了。
但是，前者很難運用上個人的修為和魔力。
哪怕自己有一些相關的知識和天賦，也很難把控到所有細節。
這本質上是體系問題，是讓工人去操作。
後者才能運用上所有知識和能力，把個人的優勢發揮出來。
“我最近這些時日調製的黑白黃三色藥劑，就是為了這套流程準備的。
先在弗蘭星上建立一套試試看吧，從年產10萬套高階騎士階段，以及1萬套大騎士階段的使徒戰甲開始……”
羅伊提出了自己的規劃。
“如果這個目標能夠實現，短短几年間，就能依靠阿拉吉人自己推平豺狼人帝國，實現人類的稱霸。
依照世界意志的秉性，那時候的阿拉吉人向著我，民心即是天意……
就算是真正的成功入主阿拉吉，徹底征服祂的意志！
成功之後，再在阿拉吉世界本身擴大產生，達到年產100萬套以上，就可以應付聯盟徵兵，還有對外擴張的需求了。”
討論間，一旁桌子上的少女之顱睜開眼睛，開口道。
“弗蘭星上來訊，說是有一些事情需要稟報。”
“哦？”
羅伊轉過頭去。
他知道，如果不是重要之事，駐留那裡的巫師也不敢打攪自己。
所以得知有訊，還是立刻投以了關注。
結果掏出通訊水晶，施法接收了一下資訊，卻是發現，跟之前送回去療養的傷員有關。
“巴拉貢德的首都醫院中，好些法師俘虜和功勳傷員都確診發生了靈魂變異。
可以確定是和神孽力量汙染有關，但暫時無法評估危害。”
木馬屠城的經驗教訓還在眼前，如果剛剛以神孽魔像攻破戰爭堡壘，轉頭功夫就把同樣的精神汙染傳播到弗蘭星上面，那可真是要笑掉別人大牙了。
無論是切實為了聯盟和自己的利益，還是單單子為面子，也值得加以關注。
“正好我最近要回去一趟，安排日程，去探望一下吧。
到時候我親自去看看。”
羅伊想了想，吩咐說道。
按照通訊所稱，事情發生已經有好些時日了，暫時還沒有看出什麼傳染性，倒也並不急在一時。
……
又在過去半個多月，時間來到12月，羅伊按照原定的計劃，暫時返回了弗蘭星。
第一件事情，便是召集德里法，商討建立使徒戰甲生產線事宜。
這是一個系統的工程，涉及到各種藥劑的生產製造，還有血脈巫術，魔化合金。
也要培養一批巫師學徒或者見習法師。
各種任務還是頗為繁雜的。
在這之後，他又帶著德里法去見了達瑪尼菲，當面說明這個問題。
今後他將遠征中央星域，留守在這裡的將會是達瑪尼菲，而不是自己或者萊加圖斯。
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要託她多多照顧。
達瑪尼菲對於羅伊的請託，當然是滿口答應。
在這之後，羅伊才去了一趟醫院，親自會見那些法師俘虜和功勳傷員。
當地的管理者早早便出來迎候，但羅伊懶得理會那些虛頭巴腦的接待，立刻便去實地考察。
******不久後。
羅伊在眾人的簇擁下，踏進了這個首都醫院的住院區。
這裡並沒有常見醫療機構消毒水的氣味瀰漫，反而帶著幾分藥草的薰香，放眼看去，各處窗明几淨，整潔衛生。
除了這裡原本就比較高檔之外，顯然也有幾分歡迎羅伊大人蒞臨視察的臨時工夫。
但是，走廊兩側的病房門緊閉，低沉的呻吟、斷續的啜泣，以及偶爾爆發的狂嘯聲隱約傳出，卻是使得它帶上幾分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氛。
醫院負責人是一名來自七塔聯盟的正式巫師，跟在羅伊身側，小心翼翼稟報著：“大人，變異症狀主要集中在精神領域。
法師俘虜和功勳傷員都有，具體表現也各不相同，但都出現一定程度上的靈魂和腦部病變。
我們從精神病院借調人手，也採取了應對精神病患的制約方式……”
羅伊的目光掃過那些被從外面鎖住的房門和窗戶，以及蘊藏法術力量的封印光紋。
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介紹幾個典型案例吧。”
“是。”
負責人員快步來到前面一個房間，躬身請羅伊湊近窗戶觀察。
裡面有一個穿著拘束服的法師，正蜷縮在牆角，十指深深摳進自己的手臂，順著指甲縫流下的鮮血早已乾涸，但卻彷彿渾然未顧。
他也沒有察覺到羅伊的觀察，只是死死盯著自己前方的白牆。
“剝皮人……剝皮人又來了……”他喃喃自語，嗓音嘶啞，“不要……不要過來……”
說著瑟瑟發抖起來。
羅伊皺眉：“剝皮人？”
負責人道：“是幻覺，大人。
我們經過審訊資料確認，這耶德法師曾在亞奇尼拉的某個生物實驗室工作過。
尤其見習法師時期，經手過大量青蛙剝皮和肢解之類的工序。
而在正式階位之後，更是涉及到了蛙類亞人和和對應的魔物。
他的記憶似乎被扭曲了，將那些實驗物件投射成了人類。”
話音剛落，耶德突然尖叫起來，轉身撲向身後牆壁，指甲在白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別過來！別過來！”
兩名醫護人員連忙衝進去，迅速按住他，注射了鎮靜劑。
羅伊看著耶德癱軟下去，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恐懼的投射……
神孽的力量，摧毀了他的意志……”
“是的，大人。”負責人連忙確認道。
羅伊離開窗戶，來到下面一個掛著“弗蘭蒂法師”銘牌的房間。
這裡很安靜。
同樣穿著拘束服的弗蘭蒂法師坐在床邊，面帶微笑，彷彿正與老友交談。
可他的對面空無一人。
“對，對，那時候的戰術課可真是荒唐……”他輕笑一聲，突然表情凝固，瞳孔劇烈收縮，“噢……不！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該在這裡的！”
他猛的伸手抓向虛空，彷彿要拽住什麼，隨後又頹然垂下手，低聲啜泣：“你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的……你被怪物吃掉了……”
醫院負責人悄聲介紹道：“他自稱看見好些人被如同血色爛泥怪的怪物活活吃掉，還能說出具體到每一個人的名字和詳細情況……
但實際上，根據我們調查取證，那些同學和同僚要麼仍然健在，要麼死於當時的攻城戰，但卻能夠找到屍骸。
甚至於，有些人根本就沒有前來愛倫星域，而是被派往其他地方，或者留在亞奇尼拉。”
負責人低聲道。
“他應該也不是故意說謊，而是記憶錯亂了。”
簡單檢視了接下來幾個類似情況的法師俘虜，羅伊來到功勳傷員的區域。
戰士安德魯的病房中。
曾經的蜥蜴人勇士，如今縮在病床角落，厚重的毯子緊裹身軀，只露出一雙驚惶的豎瞳。
病房的窗戶被封死，連一絲風都透不進來，燈光也全關，裡面一片漆黑。
羅伊等人在外面，透過巫術水晶球觀察裡面的情景。
醫院負責人翻開病歷，介紹道：“他在星門戰役中遭遇刺木魔伏擊，受了不輕的傷，在那之後，又險些被枯藤魔的根鬚勒斃。
現在，任何木質之物，甚至院子裡面的樹木都會觸發他的恐慌。
與此同時，火、光，蛇，還有雷聲，也會在不同程度給他帶來驚恐，這有可能對應戰場之中遭遇的火元素、炮鳴聲等事物。
但根據我們的調查，這個人之前是一位非常勇猛的戰士，屢次衝鋒陷陣，無懼無畏。”
接下來，羅伊接連視察了好些俘虜和傷員。
病情比較輕的，甚至出面與之交談，近距離接觸和交流了一下。
確認這些病人之間的共性，都是比較典型的，遭受了“恐懼魔神”精神汙染的症狀。
除此之外，就是來自信仰之力的衝擊，導致了一些錯亂的記憶片段之類的插入。
嚴重程度從低到高，分別是人格分裂，精神汙染，再到變異。
但無論哪一種，都頗為麻煩。
畢竟涉及到靈魂的東西都是複雜的，割頭換腦，也基本上都是保留了原本大腦。
想要完完整整的取出靈魂，寄存在靈魂寶石裡面，就算是高階巫師或者大法師都不容易做到。
非得羅伊，天賦異稟才行。
“這份，這份，還有這幾份病歷……
都交給我吧。”
羅伊打算針對這些做一下「靈魂學」和大腦解剖的研究。
至於其他的，就只能遺憾放棄了。
他們的歸屬將會是瘋人院。
實情並不是真的完全沒有辦法，而是每一個都要花費大量時間，精力還有資源。
代價太大了。
“最後，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病例……”
醫院負責人在羅伊說完話之後，接著繼續道。
“一位叫做艾德里拉的蜥蜴人戰士，表現出了和之前諸多病例截然相反的特質。
他丟失了好些情感和記憶，但是意志都變得異常純粹和堅定，足以免疫一級的「恐懼術」、「睡眠術」，二級的「攝心目光」、「恐懼徽記」、「驚駭光環」、「支配人類」，乃至三級的「高等恐懼術」等一系列跟擾亂心智和造成恐懼的法術！”
******聽到這描述，羅伊微微皺眉。
這可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事。
要說意志純粹和堅定，甚至免疫「恐懼術」等法術……
狂信徒也能辦得到！
亡靈和機械，更是心智類魔法全免疫，除非附加了四級和以上的神力級別力量，否則對應法術都不可能生效。
如果是邪神的狂信徒，那將意味著麻煩。
但他看了這負責人一眼，也知道對方作為正式巫師，有幾分判斷力。
如果真是邪神信徒之類的危險人物，恐怕早就處理掉了。
弗蘭星人的功勳戰士，在巫師這邊可什麼都不是。
“先看看再說吧。”羅伊略作沉吟，對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