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是在擔憂阿澤瑞恩的個人安危,更重要的是一旦這阿澤瑞恩被瘋狂的夏勒曼親手錯殺厄利弗心知恐怕世間將再無一人能勸對方歸還自己和法羅里斯家族諸臣的自由。
忠誠的巴爾夫在主君身後扶起阿澤瑞恩,赤紅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環顧周圍的血裔和屍鬼領主們,明白這些高階亡靈們暫無阻攔之意。
但也只是暫時莫說是他們,只要夏勒曼動動念頭,巴爾夫清楚就連自己,也會在那股無可抵抗的魔力下做任何違背意志的事來。
環過阿澤瑞恩的肩膀,巴爾夫扶起這小子,打算以血霧之法馬上離開,然而阿澤瑞恩卻掙扎著推開了對方。
年輕的騎士擦去臉上的血跡,不顧阻攔穿過了荊棘花家眾人的保護走上前去,聲音依舊不改方才的堅定。
“若您不願停止錯誤,那現在便可以先殺了我否則,我今後將不得不成為您的敵人,阻止您繼續犯下累累血債!”
一旁的厄利弗眉頭直抽,忙拉住阿澤瑞恩,驚覺以前竟沒發現這看起來儒雅溫和的小子居然是個衝動的倔種。
“快走,他現在不完全是你的父親,回去找萊昂!找其他辦法從長計議!”
哪知阿澤瑞恩依舊死死盯著父親,固執地甩開了伯爵的手。
“厄利弗大人,只有我的聲音能喚醒我父親的意識,讓我再試試!”
阿澤瑞恩絕非一時衝動,此行來對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多次接觸讓他意識到只有自己才能讓父親暫時迴歸理智。
如今艾維烏特已死,東侵軍亡靈又落入了父親的掌控,大仇得報之時說的就是現在,現在就是說服父親放下執念的最好機會。
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如果完成復仇的父親,依舊會被惡魔的力量刺激成一個沒有理智的仇恨怪物,那繼續拖下去,自己將來或許終會再無機會挽回父親的靈魂。
無論最終是父親淪為眾生之敵,彼此兵戎相見,被世人所討伐,還是父親繼續屠殺更多無辜者,甚至害死自己的朋友們這都是他絕不想看到的。
對自己而言,今日最壞無非身死而已,若一條命可以能重新驚醒父親的理性,這代價在阿澤瑞恩心中微不足道。
“身為開拓騎士的血脈,不讓弗拉雷爾之名蒙羞,不墮先知親授的高貴榮耀,這是您一直教導我的,也是我將貫徹的信念,一如過往。”
阿澤瑞恩緊握腰間的劍柄,在父親面前站的依舊筆直。
即便父親多次險些殺死自己,即便父親已犯下了無數殺孽,但他永不會放棄救贖至親靈魂的機會。
“.阿澤瑞恩。”
夏勒曼感到耳邊的噪音又減弱了幾分,他莫名本能的後退幾步,生怕再次傷到對方,但眼神裡的瘋狂也已經被愧疚取代。
二人的無言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寂靜,這片死域中僅剩下那聖陽鳶尾花騎士一人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夏勒曼抬頭望向陰沉的天幕,當低頭再看面前的長子,一種名為自豪的漣漪蓋沒了糾纏夏勒曼的癲狂和怨恨,血男爵嘶啞的聲音裡多了許多釋懷。
“你說的沒錯我已經在玷汙先祖之名的路上,已經走了太遠你聽到了嗎?薇娜的聲音。”
見父親提及母親,阿澤瑞恩愣了愣。
夏勒曼的雙眼失去焦距,望向遠方,好像在和某些存在交流著。
突然,呼嘯的血氣在他身邊捲過,魔劍與魔刃,兩柄惡魔鍛造的亡靈魂器顯現於夏勒曼掌中。
“我會如約釋放血裔,也會依你之意結束這場殺戮,但你得答應我兩件事。”再次開口的血男爵低聲道。
阿澤瑞恩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當真成功避免了與父親最終成為敵人,欣喜之色溢於言表。
“請說!父親!”
“第一件,我自斯庫什的鮮血中誕生,這具身體無法對抗那邪魔,但你們不同,我要你答應我,餘生為我誅殺那頭惡魔!這是我的條件,也是‘他們’所有人的條件。”
阿澤瑞恩當即撫胸立誓:“就算您不提,我也一定要用此生叫那頭邪魔,為害死千萬人,害死母親,以及對您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很好,那麼第二件事”
夏勒曼看向不遠處的瑟瑞安血裔。
一聲霧化的震音閃過,血騎士安格爾遵從主人的意志來到了主君和少主的身旁。
夏勒曼頷首,像是無言中與他說了許多,接著重新看向長子。
“今後,你將代我繼續維持血劍中有罪亡靈的絕罰,直到你認為他們贖清罪孽為之,我相信你,我的孩子,在先知的注視下,你有資格審判他們的罪。”
阿澤瑞恩呆愕當場,心中莫名古怪,父親的話語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就當你答應了,兒子。”夏勒曼臉上露出了笑容。
血光快的讓阿澤瑞恩無法看清,眨眼之間,那柄縈繞血氣的惡魔利刃,便已經穿過了夏勒曼的身體。
不!!!
不.!!絕望一剎那便溢滿阿澤瑞恩的心臟,再試圖挽回一切,可身體卻被那無法抵擋的力量定格在原地,無法動作也無法開口。
“我本不該讓你看到這麼狼狽的樣子”一步步後退,嘆息中,夏勒曼深深的將血魔之劍刺穿心臟,並未感到痛苦,反而有種由衷的解脫。
“原諒我吧,我只有此刻能決定自己的生死了。”看著被禁錮的長子眼中透出的驚恐,夏勒曼微微搖頭。
“釋放血裔眷族自由的方式,一直都只有這一種,而你不必為我哀傷.不過是將去往原本該去的地方而已”血男爵的聲音越來越低,體內恐怖的力量化作洶湧的血濤從面板下流淌而出,匯聚成河。
成群的怨魂之影,在這湧泉的血河之眼中翻騰,刺耳的怨靈尖嘯糾纏著,數十萬朦朧的靈體,在世間的法則下,似沖天的光芒升入天際,靈魂洪流貫穿了天上的陰雲。
我釋放你們,羅蘭納爾的人民。
與我一同歸去,我們的復仇結束了。
願伊拉利爾審判我的罪孽。
用血劍徹底摧毀了自己的身軀,夏勒曼體會著近乎不朽的生命不斷流逝,沒有感到痛苦,只因折磨著他的那些聲音,終於消失了。
他感到自己在下墜,一直墜直到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淵
猩紅的血泊消散在了空氣之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阿澤瑞恩的身體擺脫了束縛,一剎那踉蹌著險些失去支撐站立的力量。
他恍惚的推開了安格爾爵士的攙扶,跌跌撞撞的跑向那捧破碎的蒼白之塵
再次失去了至親。
年輕的騎士想要哭泣,可卻發現好像早已在當初母親的遺體前流乾了淚水。
他已不再是有能力放聲哭喊的孩子。
安格爾沒有打擾少主,只是默默地走向了那兩柄失去主人的魔刃,接著,如主君所最後吩咐那樣拔起了沉重的惡魔刀刃。
接觸的瞬間,他鬆了口氣,果然,這柄惡魔長刀,現在並不難以掌握。
再看向一旁的猩紅之劍,安格爾爵士卻沒有去觸碰這不祥的魔劍。
那不是他可以觸碰的邪物。
周圍所有效忠於弗拉雷爾家族的血騎士們,踱步圍攏過來,隱隱將阿澤瑞恩守護在中心,冷漠的目光緊盯著周圍任何可能會蠢蠢欲動的高階亡靈。
好在,如今在場尚能自由行動的亡靈,生前大多是瑟瑞安和奧蘭德人,夏勒曼的死去,並未立刻引起混亂。
至少所有重獲自由的亡靈們眼下,還沒有誰表現出試圖搶奪魔劍與魔刃的意圖。
當然,安格爾並不敢放鬆警惕,他隨即看向了法羅里斯家族的血裔們。
儘管很清楚,正是自己等人親手在索博尼茨的戰場上殺死了這些荊棘花騎士,但他也明白,若想要穩定局勢,與少主有著不淺情義的荊棘花伯爵,是此刻最合適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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