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之國

第265章 振翅(特別鳴謝星辰依然在上鐵甲盟

“我答應你!”鮑德溫乾脆利索的說道,他看著塞薩爾驚訝的面孔,反而暢快淋漓地笑了起來。

他一邊笑,一邊望著朋友的眼睛,那雙碧綠有如春日新葉般的眼睛,“你覺得我會反對?阻止你?我不會。”

自他與塞薩爾第一次見面,直至今日,已經度過了又一個九年,而鮑德溫依然清晰的記得他的父親阿馬里克一世將塞薩爾推到他面前的場景。

那時候,已經對自己過去的傲慢有所悔悟的鮑德溫所產生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若是天主賜給了此人如此美好的容顏,就不該讓他留在一個麻風病人身邊,終日提心吊膽,甚至可能染上與他同樣的病症,美麗的面孔上也會遍佈斑點,處處疤痕。

那時候,他出自對一個同齡人的憐憫,以及對天主的畏懼,拒絕了阿馬里克一世的提議,如果不是塞薩爾堅持要留在他身邊,並且說出了那樣的話,他是不會讓他留下來的。

鮑德溫是個驕傲的人,他不會因為自己不幸便要看得到其他人更加不幸,他沒有那麼卑劣。

但從什麼時候,人們對塞薩爾的讚頌不再僅限於他的那張面孔了呢?是他佈施了一整個亞拉薩路的窮人;還是他冒死挽回了艾蒂安伯爵的性命;又或是他為了一個城堡的無辜性命,敢於接下聖殿騎士瓦爾特的三劍?

也有可能,是在塞薩爾帶著他逃出了聖殿大教堂,沒有讓他們死於一場陰險的詭計,並且得到了不亞於他的聖眷之後?

還是因為,他成為了阿馬里克一世的扈從;又或是他曾經和他一起在迎接拜占庭公主瑪利亞進城的時候一同殺死了想要襲擊公主的母熊?或是更能叫人心悅誠服的,他在遠征埃及的時候,和理查,鮑德溫第一撥登上了撒拉遜人的城牆?

過往的一切猶如流光過隙,一瞬便在鮑德溫的心中掠過,他百感交集,他的友人已經長大了,他的容貌依然沒有一絲可供詆譭的地方,但人們更多傳頌的還是他的虔誠,勇武和忠誠。

注視著他的視線已經從那虛幻的外表轉移到了更為可貴的靈魂。

在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鮑德溫就願意放他自由,讓他安然的生活下去。而到了現在,鮑德溫就更不可能阻撓他的朋友向著更高的天空攀升。

“我的父親,阿瑪裡克一世國王把你帶到我身邊的時候,懷抱著一些自私的心思,”他按住了塞薩爾的手示意他不要打斷自己的話,“那時候你意識不明,失去了記憶。即便你的出身可以從你的手腳、談吐與依然掌握著的知識上得到證明,但他並沒有如一個公正的君王那樣去為你尋找你的家人。

他……是為了我,原本他並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但我無從辯駁的是,他將你,一個騎士之子視作一個奴隸,並且也允許其他人用看待奴隸的方式來看待你。

我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做——那時候就算是個以撒人與基督徒的雜種,也不願意來服侍我。

雖然那些傢伙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但我們都知道,那時的我確實毫無希望可言,甚至於大衛和亞比該也被他們的父親嚴厲的命令,不被允許繼續靠近我,”在這裡他又突然笑了笑,“大衛肯定是想要回到我身邊的,但亞比該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而若是他查出了你的父母,知道了你的來歷,他又如何能夠讓一個公爵或者是伯爵之子,留在我的身邊服侍我呢?

即便他強迫你那麼做,你也會心懷怨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害了我。”他想起了塞薩爾在完成了在聖墓大教堂的苦修後,將從大教堂得來的白羊毛布披在他身上的那一刻,那時候他只覺得溫暖而又安全。

但對於阿馬里克一世來說,這就是一個不好的徵兆,他懷疑塞薩爾那時候想起了什麼,才做出了這樣危險的決定——國王想要將塞薩爾處死,是鮑德溫一力將塞薩爾保了下來。

那時候他做出了一個怎樣正確的決定呢,鮑德溫不由的打了一個輕輕的寒顫。那時候,他只要稍微有那麼一絲猶豫,有那麼一絲嫉妒,塞薩爾,就不可能再和現在這樣坐在他面前了。

而出於他的私心,鮑德溫也必須承認,如果塞薩爾在他的身邊,他就會覺得無比安心。

他相信在這個世上可能只有兩樣東西永遠不會離開他,那就是麻風病和塞薩爾。

但塞薩爾若是繼續留在他身邊,即便他已經恢復了埃德薩伯爵繼承人的位置,還是會被人看不起——現在十字軍中,一些仇視塞薩爾的人,依然會用無地伯爵來稱呼他。

他必須讓塞薩爾走出去,走出聖十字堡,走出亞拉薩路,先走到只能被人們仰望,無法俯視的地方去。

塞薩爾就像是一隻還很年幼時便被人們捕來送給他的獵鷹,他們彼此信任,心意相通,但無論他給這隻獵鷹打造多麼精美的籠子,與他分享鮮肉和清水,都永遠比不上解除他身上的鐐銬,讓他一飛沖天,重歸於浩瀚無垠的大地與天空來得應當。

想到這裡,他的心意變得更加堅決。“我支援你,也相信你。”鮑德溫說。

“但我這一去,可能要有一段時間無法繼續陪伴在你的身邊。而阿薩辛現在依然動作頻頻,我很擔心。”

“我已經不是那個隨時會被流放到修道院裡去做修士的孩子了。即便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聖喬治賜予我的長矛嗎?

我會向聖喬治祈禱,讓他的恩惠伴隨在我身邊,若是遇到危險,長矛便會嗡鳴提醒,何況我身邊還有著這麼多的人——大衛、貝里昂、亞當、威廉.馬歇爾,還有你向我新推薦的那個吉安……

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好小夥子,等你走了,我就把他們招到我的帳篷邊,讓他們做我的守衛。

所以,你就安心的去吧,不必擔心我。”

“若是你遭到了不幸,我必然會痛悔終身。”

“但你若是因為我留在這裡,我才要痛悔終身。這不但是對於你,也是對於我,對於亞拉薩路以及十字軍的一個良機,而它存在的時間並不長,畢竟薩拉丁的大軍就在我們可以看見的地方。”

但凡打過攻城戰的人都知道,最可怕的一件事情,莫過於在他們攻打城堡的時候,來了守方的援軍——因此通常而言,攻城一方都會保留一部分軍隊,以保證自己不會被兩面夾擊。

何況對面的將領是薩拉丁,一個十年前就在和十字軍戰鬥的老練將領,一個新的蘇丹,他又有著那樣一支龐大的軍隊,換了誰都都會慎重以待。

而面臨在十字軍面前的還有個問題,那就是渡河。

在哪裡渡河,在什麼時候渡河,怎麼渡河都是相當重要的問題,基本上來說,能夠選擇的地方並不多。

約旦河並不是一條溫和的河流,約旦在希伯來語中是水流急下的意思——約旦河落差約五千尺,而且河道崎嶇曲折,水量還會隨著降雨與融雪發生突兀並且劇烈的變化。

最窄的地方在加利利海的北側,一個猶如咽喉般的地方,但這個地方,因為河岸狹窄,根本沒有容許一萬多人立足的地方——而且上方就是聳立的高地,如果撒拉遜人提前趕到那裡,自上而下的衝擊,必然會造成很大的威脅。

“我們也很難反擊,那個地方只有一條陡峭的小徑可以向上攀登。”

一萬三千人大軍,即便有五十條同時可以運載四十人的船,也需要一整天的時間,何況他們還有馬匹與輜重。

而在渡河的時候,無論是與防守方搶奪橋頭堡的位置,還是在渡河之中遭遇襲擊,都會是一場異常激烈和艱難的戰鬥。

而依照地圖繼續往北看,越過加利利海旁的狹長地帶,你會看到一片無比平整的土地,那就是胡拉谷地,長約六到七法裡(25公里),兩法裡(7公里)寬,約旦河在這裡變得溫柔(相對於上游),它所帶來的泥土也在這裡沉積成了沼澤與平原,這裡水流緩和,平淺,但寬度肯定會比咽喉地帶更廣。

塞薩爾當初從大馬士革回到亞拉薩路的時候,還有些混沌,而商人們所走的也不是這條路——因為此時的胡拉谷地十分危險,他們可能是在更北端過了河,而後登上高地向著亞拉薩路出發。

“薩拉丁之所以一直控制著軍隊的前進速度,就是為了讓我們按照他的節奏行事……他並不能確定我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渡河,但他一定會嚴密地監督著我們,用他計程車兵來威脅我們。”鮑德溫沉吟道:“雖然他們也要渡河,但他們在撒拉遜人的領地上,而胡拉谷地並未被我們所掌握。”

雖然在帳篷裡的那些將領呼喊著要與撒拉遜人展開一場光明正大的正面對決時,塞薩爾並沒有出言掃興,但確實,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幾個老成的將領也曾提醒過,而這個損失也已經被他們計算在了必然的消耗中。

但塞薩爾則有著另外一個想法,他們確實要渡河,但誰說他們只能選擇一個渡河地點呢?

只是他現在無法確定他所帶出去的民夫和騎士是否能夠做到始終保持沉默?不過就算被撒拉遜人發現了也沒什麼關係——兩個渡口,同樣可以迫使他們分兵。

但若是按照塞薩爾的計劃,那就意味著他必須帶著大約三百名騎士以及一千名民夫搶先一步進入戰場。

而在這段崎嶇陌生的過程中,他們隨時可能會遇到撒拉遜人或者是盜匪。

但這個計劃可行嗎?可行,有用嗎,有用。

若是能夠多出一個渡河點,或是橋樑,這就意味著十字軍的機動性將會大大提高,尤其在那些撒拉遜人還未發覺的時候。

鮑德溫幾乎想象得出,當他們在一個地方鏖戰的時候,突然從這些撒拉遜人的後方轉出了一支精銳隊伍,他們手持長矛,催促著胯下的駿馬,猶如一顆巨石般砸進了撒拉遜人的隊伍中,把他們打得暈頭轉向人仰馬翻。

而此時上岸的十字軍也能夠趁機上前將前來阻截他們的敵人予以徹底的絞殺,這對減少損耗,鼓舞士氣來說,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一步妙棋。

“但……騎士那裡應當沒什麼問題,那些民夫呢?要告訴他們事實嗎?”鮑德溫有些為難,他相信自己麾下的騎士,也相信塞薩爾所招募來的那些好孩子。

那些騎士不是那些性情輕浮,口無遮攔的年輕人,更不會因為撒拉遜人或者是其他人的蠱惑而出賣情報,若是如此,他們就根本不可能成為塞薩爾的下屬。

之中還有一些埃德薩伯爵約瑟林二世留下的老人,他們已經得到了封地——在塞普勒斯上,一些人甚至已經將自己的妻兒接到了塞普勒斯,他們在法蘭克可能只有一兩塊貧瘠的田地,一個磨坊,一處河流,或者是一小片森林。

但在這裡,他們卻能享有一整個莊園,一大片土地或者是幾個商鋪,他們的妻子,孩子都能夠過得相當富足而又悠閒。

何況這裡距離聖地是那樣的近,他們甚至可以隨時去朝聖,這對於虔誠的人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不可拒絕的條件。

但民夫呢,這些民夫幾乎都是從亞拉薩路以及周邊地區招來的,他們不是被僱傭的,而是服勞役,等過了服勞役的日期才有可能拿工錢,而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他們對於外界的一切充滿恐懼與防備。

他們即便是在營地裡,也只願意和熟悉的人聚在一起,甚至一些人都是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待在一起的,而塞薩爾要去做這樣危險而又艱難的事情,肯定不會需要女人和老人,他只要精幹、強壯,能夠長途跋涉的年輕男人,這些民夫會願意嗎?

即便用鞭子抽打著他們上路(姑且不說塞薩爾是否會這樣做),他們的人數也要大大多過騎士,而塞薩爾和其他騎士總要睡覺的,他們就算不跳起來反抗,也會逃走——這種事情在以往的戰役中也時常發生。

確實如鮑德溫所擔憂的,當騎士們來到民夫的營地向他們宣讀了這一訊息,說要抽調一千個人去做攻城器械,但不在此地而在另外一個地方時,所有民夫都只是沉默,他們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那個騎士,即便他穿著有著黃色亞拉薩路十字架的罩衣,證明他是國王派來的,他們也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每天一個銀幣,每天一個銀幣!”騎士高聲叫道,“亞拉薩路銀幣,新鑄造的!沒有人願意嗎?”

他開啟錢囊,將銀燦燦的小玩意兒傾倒在面前的一個木樁上。那誘人的色澤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目眩神迷,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想要走出來,卻被他身後的同伴一把拉住,“那是魔鬼用來交換你靈魂的東西,”對方低聲說,“不能去,你家裡還有妻子和孩子。”

“老爺,您說的那個地方是哪裡呀?”一個人疑惑的問道,“我們要走多久?要幹多久的活兒?”

這些騎士都沒辦法回答他。他只要一說,商人們就立刻會意識到十字軍想要作些什麼,他也不能確定要去多久,胡拉谷地對於基督徒來說還是一塊空白,它依然處於撒拉遜人或說自然的控制之下,那裡的居民也未必個個都是虔誠的基督徒。

他們還要砍伐樹木製造船隻,甚至浮橋,誰也不能肯定的說定時間和地點。

確實有人為了那些銀幣而心動,有了這些錢,即便他們死在了遠征的路上,他們的後代也能借此擺脫延續了幾百年的可悲命運。

他的孩子有可能去讀書,成為一個教士;也有可能會被一個騎士收為扈從——如果他自備得起自己的盔甲和騾子;實在不行。他也能夠買下田地,成為一個富庶的農民,或者去工匠的作坊裡做學徒,這種學徒是帶著錢來的。當然與那些等同於賣身的學徒不同,他不但能夠享受到僅次於師傅的生活條件,還能夠學到真實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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