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驚叫起來,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擲了一塊石頭,這個訊息迅速地如同漣漪一般向著周圍擴散開,塞薩爾等待了一會,確認這個訊息傳播得足夠遠,才繼續說道:“我對你們僅有的要求,就是請遵從教士們的一切安排,也請謹記別人也和你一樣有著急迫與痛苦的心情,在天主與祂的愛子面前,不要做出邪惡與卑鄙的事情。”“我們記下了,會有無數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們。”跪伏在最前方的幾個人說道,他們都是強壯的男人,衣著也不像旁人那樣襤褸,塞薩爾走出城堡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知道這些人應當都是村鎮裡有名望的人物,還可能與領主或是官員有著可追溯的血緣關係,他們的祖輩就是如同朗基努斯這樣的人物,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們要比只能困窘於泥窩中的平民農奴更機敏,也更通世故。
所以,當村莊裡的人會需要一場慶典,一次祭祀,或是類似於此的大活動時,他們就會被推選出來,短時間裡,他們就是這些農民或是工匠的首領。
朝聖毫無疑問是這些活動中最重要和最艱難的,這些人承擔著超乎尋常的壓力與責任,好處就是,一旦他們能夠回到家鄉,這次經歷足以讓他們成為領主和主教的座上賓,並在之後的歲月裡保持著崇高的地位,他們的孩子也能享受餘澤帶來的恩惠。
“還有飢餓的,乾渴的,想要回到家鄉,或是永遠留在這裡的人,”塞薩爾說:“我把他們交給你們了。
“我們會竭盡全力。”對方承諾道。
塞薩爾搖搖頭:“我相信你們,但除了耶穌基督有什麼人能從籃子裡無窮無盡地拿出餅和魚呢?”他脫下了一枚戒指,它是金的,鑲嵌著一枚小指頭大的歐泊,在陽光下拋灑著無法計數的色彩與光影:“這是虔誠的好施主們賜給我的,只因為我為我們的主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現在我把它轉給你們,好讓你們做更多的工,請把這個換成麵包,水和船費,我不要報償,只請每個得到幫助的人為這些慷慨的善人祈禱。”
在場的人無不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塞薩爾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也不需要多費唇舌,自然有人不斷地將他的話與作為傳下去,聖城亞拉薩路有多少人需要水、麵包和希望?
人群蠕動著,慢慢地在他的前方讓出了一條通路,黑髮碧眼的男孩走幾步,就從身上摘下一件飾品,交在願意為他做事的人手裡,等到飾品都摘完了,他就卸下那些華貴的織物,一件件地,等走到吊橋前,那筆昂貴到可以令一個伯爵動容的饋贈已經一文不留地被分給了窮人。
跟隨著他的人們已經從不斷地竊竊私語,偶爾的辯論,到現在的寂靜無聲,有權勢的人,富有的人,貴族與教士,還有他們的侍從,罕見地與窮人混在一起,女人們早已熱淚盈眶,男人們也在真誠地頷首,每雙手不是在胸前畫著十字,就是緊握著念珠。
吊橋早已放下,但除了塞薩爾,其他人只能止步,一個瘦削的白色身影佇立在黑色的閘門外,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見過王子鮑德溫,但只要一看來人嚴嚴實實地戴著手套和麵紗,就知道這位正是被染上了麻風病的亞拉薩路繼承人。
塞薩爾轉身,從一旁的侍童手上接過了盛放著羊毛白斗篷的銀盤,在上千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快步走向那位據說被天主懲罰了的殿下。
鮑德溫看著黑髮的新侍從腳步輕捷地走向自己,放下托盤,提起那件潔白如雪的聖物,毫不猶豫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鮑德溫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柔軟光滑的織物從頭頂如同陽光一般傾瀉而下,籠罩了他的全身——因為這件聖物曾經披在高大的聖像身上,少年的身軀還不足以將它全都支撐起來,於是它就像是一個魁偉的巨人般將他整個兒地抱住了。
他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說。
“好暖和啊,塞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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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羊毛的,又被太陽曬了那麼久,”塞薩爾說:“當然會很暖和。”
鮑德溫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塞薩爾,我的朋友,”他真心實意地說:“成為騎士後,你可別再那麼不解風情了。”他揭下斗篷,放在裝飾著象牙小像的衣箱裡,這個衣箱中全是他最重要的東西——姐姐希比勒送給他的念珠,聖經,父親阿馬里克一世贈給他的刀劍。
塞薩爾當然知道鮑德溫在說什麼,但發自內心地說,他接受的教育註定了他不會有信仰,對一個無信者來說,所謂的聖物也就只是一件羊毛斗篷,但它的意義對處境艱難的鮑德溫來說又有大不同,他何必為一個對自己毫無用處的東西斤斤計較呢?尤其在它能夠大大緩解人們對一個孩子的惡意的時候?他甚至不想鮑德溫因為這件斗篷對他抱有太多的感激與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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