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俗主,你不應該這麼輕易死去。”林北玄撇去雜亂的心思,正視辰龍道。
辰龍好似無所謂:“是人都會死,俗主又能如何。”
“人的壽命匆匆百年,可俗主的壽命據我所知,在俗世的歷史上,好像就未曾斷絕過,更不應該從原本自己的世界,再跑到另外一個世界去死。”
林北玄凝視著辰龍,眼裡寫滿了疑惑。
辰龍嘆了口氣,目光掠過正在白龍身邊忙碌的林觀之和張源幸一行人,語氣中帶著複雜。
“有些事,並非壽命所能左右。”
“我來到這個世界,不就是一場註定的終結。”
辰龍抬手一揮,雨幕中浮現出另一幅畫面。
無數黑影從宏偉高大的神淵門中踏出,所過之處大地被汙染,江河斷流,俗世的時間和空間如同即將枯萎的花,泛黃凋謝。
十二肖神俗主,冥府陰司,星宿俗神……許多俗世的神祇與那些黑影廝殺在一起,神軀被染紅,神血灑落大地。
“這是幾百年前的那場戰爭,現在的你,應該對那時候的戰況瞭解了不少吧。”辰龍淡淡道。
林北玄點點頭,除了辰龍外,他已經見過了其他十一位俗主,知曉了大部分當年那場大戰。
“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你們不聯合俗世所有力量一起抗衡門後世界,而是選擇了讓你們這些神祇獨自承擔。”
辰龍偏頭看向林北玄,苦笑著搖了搖頭,帶著一絲鄭重的口吻問道:“你覺得,普通人在那些門後魔神面前有反抗的能力嗎?”
“至於那些低等級的魔骸,我翻手即可將其隕滅,不費吹灰之力,讓那些普通人幫助我們又有什麼用?”
“況且陰司之主早在門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門的存在,將門轉移到了陰冥空間的夾縫處,常人根本見不到門的蹤跡,而門內那些低階魔骸也無法承受九幽冥風的吹襲,走不進俗世。”
林北玄沉默片刻:“可你們依舊沒有解決門後那些東西不是嗎?”
“說明你們所走的路並不一定對。”
啪啪啪……
辰龍笑著拍手,眼神變得悠遠。
“其實這並不是對不對的問題,而是當時必須如此。”
“門後世界的力量遠超想象,七十二柱魔神不僅能吞噬神力,還能汙染生靈心智,若是讓普通人捲入其中,只會成為他們的養料,加速俗世的崩塌。”
這話一出,林北玄的眉頭肅然皺起,心裡忍不住想道:“難道我的這條路是錯的?”
辰龍像是看出了林北玄的想法,開口解釋。
“你走的這條路也並非是錯的,只是我們時代不同,各自的方法也不同罷了,寅虎亥豬他們沒阻止你就是這個原因。”
“我身邊發生的事你都知道?”林北玄聞言一怔。
辰龍笑了笑:“差不多能算到一些。”
“算?”
“算!”
辰龍肯定地點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相視而笑。
“其實我很好奇,‘我’到底是怎麼來的?”
話到這裡,林北玄也不打算再猶豫,直接問出了自己心裡深藏許久的問題。
他和辰龍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眾多俗主都說辰龍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他是其中關鍵的一顆棋子。
這句話說出後,林北玄盯著辰龍的眼睛,似要從對方眼中看出最真實的答案。
“你……”
辰龍笑了笑,如實回答:“你的存在並非我所操控,你也不是我的棋子。”
“事實上,寅虎他們都想錯了。”
“他們覺得我以身殉道,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將萬事萬物都算入其中,謀劃天機,以定未來。”
“可實際上,未來虛無縹緲,又豈是簡單的著手佈局,就能夠隨著心意而更改呢?”
“我只不過是在天一演算中用自己的力量,試著挽救未來天傾,未俗世將來搏一縷生機罷了。”
林北玄挑了挑眉,話語轉移到了關鍵點上:“可是你為什麼會死,而且還是死在現世?”
辰龍聞言看向暴雨中正在試圖在白龍徹底死亡前獲取更多研究資訊的林觀之等人,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
“我的死去是註定的,早在當年那場兩界大戰中,我的生機就已經被七十二柱魔神中的源魔重創,命不久矣。”
“我知道它們不會善罷甘休,一定還會再來,於是之後耗費百年時間演算,然而無論我如何演算,結果卻發現都是死局。”
辰龍眼神暗淡,手掌輕輕撫過白龍冰冷的身軀。
“好在蒼天不負有心人,我在一次演算中,意外發現了你的世界,這個世界與俗世出自同源,卻無清濁二氣交織,於是我開闢了一條兩界通道,將自己即將死去的肉體留在了這邊。”
“既然靠俗世一個世界無法抵禦門後世界的侵蝕,那麼我便調整時間線,將原本在俗世之後才被門後世界吞噬的現世世界提前入局,以兩個世界的力量來對抗。”
辰龍笑了起來:“我知道自己這麼做,會讓原本還有百年喘息機會的現世提前陷入混亂。”
“可機會就在眼前,我不願意放棄。”
忽的,林北玄發現辰龍的身影在逐漸淡去,而他身邊的白龍身體也以驚人的速度衰敗和消失。
正在對白龍身體掃描的張源幸大喊一聲:“它要消失了,儘快將能獲得的身體組織取下來。”
他們用鋒利的小刀切割白龍身體,結果卻半點痕跡都沒能留下。
而在林北玄的目光中,辰龍笑著輕輕揮手,白龍身體的其他部分消失,獨留下龍首外部的堅硬逐漸軟化,能夠讓尖刀刺入。
林北玄看著這一幕,內心忍不住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究竟是怎樣的決心,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人取走,並且自己還要主動去推動這一過程。
他看著張源幸取下了白龍的龍角,而林觀之,則從白龍的龍腦中,取出一塊沾染著龍血的玉牌。
轟隆隆……
一道閃電劃過,昏暗的天地乍然一亮,林北玄看清了那塊玉牌的模樣。
那是他父親曾經交給他的玉牌。
現在,正在他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