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從迴廊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臉色看不出喜怒。
他沒有去看地上呻吟的王浩等人,目光徑直落在林嘉佑身上。
“林嘉佑,你隨我來。”李夫子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威嚴。
王浩等人見夫子出現,哀嚎聲頓時小了下去,眼神裡又是怨毒又是心虛。
林嘉佑沉默地跟在李夫子身後,來到一間僻靜的書齋。
“為何打架?”李夫子轉身,目光如炬。
林嘉佑垂下眼簾,嘴角那抹血跡格外刺眼。
他沒有辯解,只是平靜地說道:“學生有錯,甘願受罰。”
“錯在何處?”
“錯在不該在私塾動手,壞了規矩。”林嘉佑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李夫子看著他,這個平日裡安靜的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少年,今日卻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刃,鋒芒畢露。
他明明看到是王浩他們先動的手,可這孩子卻一句也不為自己申辯。
“我看見了,是王浩他們先挑釁的。”李夫子沉聲道。
林嘉佑依舊沉默,只是挺直了背脊。
李夫子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許:“你那一巴掌,打得很快,也很解氣。可你想過沒有,這一巴掌打下去,事情就再無迴旋的餘地。忍讓並非懦弱,出手也需看時機。”
“學生明白。”林嘉佑終於抬起頭,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沒有半分退縮,“但有些事,退無可退。”
李夫子心中一震,他從這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堅韌和決絕。
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鎮國公和太子殿下都對此子另眼相看。
“你今日是贏了,可王浩是兵部侍郎的遠房侄子,你往後的日子,怕是會更難。”李夫子提醒道。
“學生不怕。”林嘉佑回答得乾脆利落。
李夫子沉默了許久,最終開口道:“王浩等人,無故挑釁,以多欺少,罰抄《論語》五十遍,禁足十日,我會親自去信兵部侍郎府。”
他頓了頓,又看向林嘉佑:“你,雖是自衛,但終究是動了手。罰你將回廊打掃乾淨,再將《禮記》中‘毋不敬,儼若思’一句,抄寫百遍。”
這個懲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偏袒了。
“多謝夫子。”林嘉佑深深一揖,沒有絲毫怨言。
當林嘉佑拿著掃帚回到迴廊時,王浩幾人已經被學監帶走。
他默默地清掃著地上的灰塵和落葉,動作一絲不苟。
手臂上的傷口被牽動,傳來陣陣刺痛,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
他想起了顧清辰。
若是她在這裡,大概會直接把王浩他們打得哭爹喊娘。
然後叉著腰,理直氣壯地拖著他們去找夫子評理,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最後卻總能讓所有人都奈何她不得。
想到她那副神氣的樣子,林嘉佑緊繃的嘴角,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一瞬。
可她不在。
他不能永遠躲在她的身後。
疼痛和傷口讓他更加清醒,他必須自己站起來,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對這一切。
清掃到牆角時,他看到地上有一枚小小的玉佩,上面刻著一個“浩”字,正是剛才混亂中從王浩身上掉落的。
林嘉佑彎腰撿起玉佩,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他摩挲了一下玉佩溫潤的表面,眼神深邃,然後默不作聲地將其收入袖中。
做完這一切,他重新拿起掃帚,筆直地站在午後的陽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長。
那個沉默隱忍的少年,似乎在一場短暫的打鬥後,徹底變了。
夜深,顧清辰的閨房窗戶再次被熟練地推開一條縫。
錢震雲像只圓滾滾的狸貓,輕手輕腳地爬了進來,落地時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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