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但是……
該死的張翼德……
這座含光殿……不,整個驪山聖宮,都是當年蜀漢降臨後,由自詡頗有幾分藝術家氣質的張翼德張三老爺親自監工建造的。
這位張三老爺做監工,也就罷了,他窮極無聊,居然在驪山聖宮的到處亂塗亂畫,繪製了超過兩千幅巨大的壁畫——就比如含光殿,皇普不鳴剛才認真欣賞了大半個時辰的‘天降神聖降魔安民圖’來說,這幅壁畫,高有二十幾丈,寬達百丈開外。
這只是一幅壁畫,一面牆山的一幅壁畫!
自己想想吧,四四方方的含光殿,一面牆都這般巨大,整個含光殿能有多大?
哪怕是那些九州子民,到了這含光殿,一溜煙的小跑,從門口跑到皇座前,都要好一會兒功夫,更不要說,這些身高不過三尺許的聖朝貴族。
如果能施展法力神通,也就罷了。
偏偏那位張三爺,為了讓自己的‘藝術作品’‘流芳百世’,能夠‘永世長存’,他居然在每一幅壁畫上,都加持了極其可怕的神通禁制。
反正,偌大的驪山聖宮,你就別想動用什麼法力神通了。
老老實實的腿兒吧?
於是乎,數十名大驪聖朝的頂級貴族,一個個三尺小人兒,‘哼哧哼哧’的邁著小碎步,他們又要加速行走,又要保持貴族的體面,總不能整個口吐白沫猶如牲口一樣的撒腿狂奔吧?
皇普不鳴揹著手,帶著僵硬的、逐漸冷卻的微笑,無奈的看著這群貴族跑了過來,跑了過來,跑了過來……三尺小人兒,一尺多點的腿兒,又要保持貴族的矜持和體面,哪怕加速小碎步疾走呢,那速度也著實可憐。
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一群通體珠光寶氣的頂級貴族,終於到了皇普不鳴面前。
於是,隨侍的太監輕聲呼喝,皇普不鳴和一群肱骨大臣相互見禮。大驪聖朝綿延百萬年,皇族和各大家族相互通婚、聯姻,大家都是親戚。
眼前這數十位豪門貴族的家主中,超過七成,都是皇普不鳴的長輩,剩下的三成,也都是皇普不鳴的遠房表親……大家,都是親戚……帝國疆域廣袤,這些家主平日裡都在各地鎮守、督撫,沒事是不會來驪星的。
他們先以君臣之禮相互問安。
然後,他們再循著大驪聖朝貴族內部的傳統禮儀,相互問候對方的身體是否安康,家人是否平安,家宅是否安寧,子女是否上進,領地是否風調雨順,六畜是否繁衍茂盛……
如此,足足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在寒暄中過去了。
太監、宮女們,已經安排了席位,皇普不鳴和一群家主絡繹落座,茶水、點心、鮮果、瓜子等逐次送了上來,大家喜氣洋洋、滿面笑容,一副春節團圓團拜會的和諧氣息就油然而生。
四下裡,絲絲縷縷的仙光緩緩垂落,隔絕了內外的一切通訊。
數十名精修秘術,修為達到了大羅境的老太監悄然繞著含光殿站了一圈,秘術施展開來,一層淡血色的天羅地網,就將整個含光殿籠罩。
這是大驪聖朝的慣例——皇帝召集大臣議事的時候,國政大事,必須對外嚴苛保密——沒人會承認,這些禁制,這些手段,是為了防範蜀漢的偵刺,絕對不是這個原因。
假若蜀漢真個要追尋原因,大驪聖朝也準備了足夠的說辭。
歷史上,曾經超過二十次,大驪聖朝的聖皇和朝臣們議事時,機密洩露,導致了殖民星球的大規模叛亂,死傷人數以百億計。
自此之後,蜀漢也就預設了大驪聖朝的這般做派。
哪怕有點小家子氣,有點……
等到所有的禁制手段佈置完成了,皇普不鳴的臉色驟然一變,剛剛還端在手上,小口小口抿著的茶盞,就被他很狠的砸在了地上。
‘砰’!
造價高昂的細瓷茶盞轟然湮滅,化為大片雲煙升騰四方。
之前還笑語殷殷,和皇普不鳴攀扯親情、相互問候的各大家主,整齊劃一的站起身來,肅然看著皇普不鳴。
皇普不鳴目光森森,朝著最靠近自己的那幾個家主中,一名鬚髮皆白,甚至隱隱有點泛著象牙黃的老人冷聲道:“盧老,老九算是廢了,我準備讓他去飛馬星雲平亂,你以為呢?”
盧松,大驪聖朝盧氏當代家主,皇普不鳴身邊,略受寵的盧貴妃的親祖父。
哦,對了,白鸞星的那位星球長盧冠,曾經洋洋得意他的姑姑是當今貴妃,說得就是這位盧貴妃。算起來,盧松還是盧冠嫡親的曾祖父則個。
盧松耷拉著眼皮,輕聲道:“白鸞星那邊,紫陽關那邊,真個不可收拾了?”
九皇子,是盧松的嫡系後輩,也是盧氏一族這些年來,投入了巨大資源培養,作為衝擊聖皇寶座、競爭更大權柄的第一人選。
無論九皇子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毛病,他身上的確流淌著盧氏最純正的血脈,盧氏這些年在他身上的巨大投入也是實打實的。
皇普不鳴要將九皇子丟去飛馬星雲平叛……
皇子麼,統軍是不能統軍的,大機率就是一個‘監軍’的職司。而‘監軍’這種活兒,從古至今,都是戰場上風險性最大的幾個職位之一。
尤其是,‘監軍’也就罷了,他還身兼‘皇子’的職位,身後更杵著偌大的盧氏一族……呵,多大、多光鮮的一個靶子啊!
多少人想要九皇子死在那裡呢?
“不能,想想別的法子?”盧松撫摸了一下長鬚,輕聲道:“畢竟麼,老九也是想著,為國出力……他此次的行徑,略顯稚嫩了些,卻都是我們默許了的。”
盧松身邊,和他地位平起平坐,甚至隱隱超過一絲的葉氏家主葉楷大笑了起來:“老盧,你這話說得,有功當賞,有過當罰。老九這次的事情,若是做得好了,我們豈會虧待他?”
“所以,同理的事情,他事情做壞了,尤其是,他做的事情,已經落在了蜀漢的眼裡……他不去扛鍋,難不成,你去?”
盧松抬起頭來,冷冽的看了葉楷一眼。
他沒有爭辯。
他沒有說什麼——‘你怎麼知道老九做的事情已經落在了蜀漢的眼裡’之類的廢話……
此情此景,這般情形,還在這些莫名的口舌之爭上浪費時間和精力,那除非是傻子!
罷了,罷了。
九皇子固然投入了巨大的資源,但是盧氏的選擇,從來不僅僅只有一個九皇子……盧氏是這般,其他和盧氏並肩的大家族,也是這般。
盧松微微一笑,固然如此,畢竟是自家養的皇子,就算是要犧牲他來平息蜀漢的怒火,平息蜀漢時候的質問、追責,九皇子也不能這麼輕鬆的就犧牲了啊。
他沉吟片刻,緩緩頷首:“那就,讓老九走一遭吧……但是,黃巾軍勢大,短短旬月,白鸞星、紫陽關、紫琰三府,現在是飛馬星雲都被他們席捲而過,可見其兵鋒之盛,簡直是聳人聽聞。”
“老九可以去平叛,但是,他不能僅僅是監軍,他手上,必須有一定的軍權以自保!”盧松很乾脆的說到:“老九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慘烈榮耀,不墮我盧氏家風,這,總可以罷?”
皇普不鳴就很不爽的看著盧松。
但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皇普不鳴還是認可了盧松的話:“罷了,就讓老九,死得像一個英雄罷……哎,畢竟,是做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