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黛翠,渺渺霧繞。回首望,太光仙府已又隱去,許恆不再停留,起了雲法升入空中。
若要回返天池,本來徑直向北飛遁即可,許恆早已輕車熟路,但他下得山來,卻又生出一念。
上一次,許恆由天南迴山,歸心似箭,因此雖然途徑天豐,卻並沒有為之逗留,如今卻是起了些許尋訪故人的念頭。
想到此處,許恆略略一改方向,很快便見巍巍應州城,出現在了視界之中。
他年少下太光山時,用了五六十日之久,才從這片深山之中走出,得以重回人世。
而今,不過隨手使個雲法飛遁,便將這段路途化為了咫尺。
今昔之別,沒使許恆過多感慨,他將身形匿起,落入應州城中轉了一圈,還到醉仙樓定了一桌酒宴,才往應州坊市而去,未想到了地界,卻發覺長孫老道的丹房,似乎已不在了。
店門上的招牌換了模樣,經營的也不再是丹藥,而皆是些符紙硃砂一類。
許恆眉目微動,邁步進了店中,輕輕敲響櫃面,說道:“掌櫃,貧道想要打聽件事。”
櫃檯後的人抬了抬眼,本來不願搭理,但見許恆手掌一抹,櫃面上便多了一枚法錢,語氣頓時便緩和下來,說道:“道友只管問來便是。”
許恆微微點頭,問道:“貧道記得這間店面,原是長孫丹師的丹房?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哦?原來道友是尋長孫丹師?”掌櫃語帶唏噓,似乎還有幾分豔羨,說道:“聽說他為求凝煞機緣,便把丹房賣了,離開應州雲遊、尋煞去了。”
許恆未想會得到這個答案,不由怔了一怔。
而回過神來,他仍不知這是否是一件喜事。
長孫老道是在太光山中求道不成,下了山的啟明院弟子,他的根基淺薄、法力羸弱,即使真的修為大成,其實也很難合凝地煞,卻又為何起了此意?恐怕只有一個原因,便是歲壽之憂。
許恆心中有些悵然,離開了應州坊市,又尋到了季府門前,果見門戶緊閉、清冷寂靜,問過旁人才知,季家主母去世以後,季家那位‘大俠’,便把下人遣散,離家‘闖蕩江湖’去了。
這自然是凡俗說法,許恆卻是知道,季聽笙恐怕是與長孫老道一同尋煞去了。
不過得知兩位故人,乃是結伴同行,許恆心中悵然卻也消解了些。
他仍回到醉仙樓中,獨自飲了一場酒。
凡俗的酒家,滋味自然不佳,不過許恆仍是喝到深夜,又沽了一罈在手,才獨自趁著夜幕,離開了應州城去。
他有種直覺,既然故人不在,恐怕日後自己,是不會再履足這處了。
許恆也不飛遁,便沿官道一邊飲酒,一邊大步前行。
未久,天將未明,許恆耳旁忽聞滔滔之聲,行去便見一條浩浩蕩蕩的江流,奔騰,蜿蜒,去到極遠之處。
“靖水啊。”許恆走到江畔,酒也已經飲盡,他並沒有半分醉意,只是搖頭一笑,便把酒罈丟在一旁,對著江面立定。
溘然,江面之上無窮水氣,竟是滾滾朝他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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