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流潺潺,松影搖曳,太光山的景緻依然如是。
許恆不緊不慢拾階而上,有時也會在一些可以轉入山道的岔口略作停留。
許恆忽然發覺,自己對於太光山其實並不瞭解,他知道沿著青石大道一路向上,便是太光大殿所在,但他甚至不知道,究竟哪條山道,才是去往啟明院的。
唯一有印象的,是去往飛雲老道洞府的路,因為他正是從那裡下了山來。
許恆在此駐足,朝著這條山道深處望了頗久,才將心緒皆收回來。
也是這時,許恆覺得重上太光山,對於他已成了一件普通的事。
他腳步漸快,開始往上登去,想要徑直去往太光大殿,只是才把長階攀了過半,便又不禁停下步來。
山風揭開一片薄霧,許恆這才忽然發覺青石道上,竟有一名青年道人,緩步行了下來。
這個道人,五官不太出挑,不過組合起來便十分柔和,張口啟聲,聲線也似一團和煦的風緩緩吹入許恆耳中。
“難怪我忽心血來潮,想要出來山間走走。”道人說:“原來竟是舊人至。”
“許師弟,好久不見了。”
“原來是陳師兄。”許恆道:“確實暌違已久。”
陳太極微微一笑,慢步走下石階,直到和許恆平齊,才又回過了身,與他一起望著青石道的盡頭。
“我本以為,師弟能夠拜入門中的。”陳太極道:“至今,我仍覺得十分可惜。”
許恆只是笑笑,說道:“已過去了。”
“是麼?”陳太極點了點頭:“過去也好。”
許恆有些意外,但他對陳太極並無惡感,也不介意與他閒敘,想了一想,主動問起:“師兄近來修行進展如何?”
陳太極露出微笑,答道:“鈍學累功,總算能夠過眼。”
“鈍學累功麼?”許恆卻不能認同此言,他可知道水鏡真人草擬四字評時,陳太極就已列在道一字中。
而這近十年來,陳太極又從第十位,慢慢攀升到了第六。
當年陳太辰初登四字評,便列居道一字第五,但是這麼多年下來,也只淺淺進了一名——
或許不是陳太辰沒有精進,而是排在他前面的進境更快,也或許,是他們到了這一境界,除非能夠煉就金丹,否則只能踽踽前行。
但是無論如何,這也足以說明陳太極的進境之快。
雖然其餘三字,從來都沒陳太極的身影,但是單憑如此道業,怎麼可能會是平庸之人,又如何能算鈍學累功?
不過如今道一字上,許恆列為第五,恰好要比陳太極高一位,卻是不好多說什麼。
“師兄自謙了。”許恆道。
陳太極聞聽,只道:“道阻且長,不敢不謙恭。”
許恆不禁想起,陳太極與他初識之時,也是這般說道:“修行之道,崎嶇坎坷……”
他一時追想,沒有應答,陳太極也沒再言,兩人默然了會,許恆便道:“我還要往太光大殿,便不奉陪了。”
“如此,別過。”陳太極一頷首,竟沒多問一句,便回過了腳步,與許恆錯身行去。
許恆再起步,還是覺得陳太極此人,實有一種獨特的道氣,似乎心內澄澈,便能做到百般雲淨,諸事風輕。
雖然這種道,與許恆並不相類,但也不妨礙他覺得,即使‘道阻且長’,恐怕陳太極仍能走的極遠。
正想著,已漸行至盡頭,隨著青石道的最後一階,在視界中逐級降下,一片開闊的廣場也豁然眼前,中央為一殿宇獨據,匾上書有兩字——太光。
穹中萬里,皆無雲遮,萬丈金霞直垂而下,耀得殿宇燦燦一片,太光二字,更在金霞中顯得無比耀眼。
這便是太光大殿了。
許恆登上廣場,便見太光大殿之前,立有幾道身影,還沒走近前去,聲音已經傳入了他耳中:“一別經年,師弟果然道行大進。”
許恆眉目不禁一動,只因這道聲線實在耳熟,望去果然見一星冠道人,龍眉鳳目,不怒自威,正是致使自己離開太光山的連道人,連天風。
連天風說話之時,仍是高高在上,漠然喝道:“不過你真以為,修至煉虛大成,便能在這太光仙府,耀武揚威?”
面對連天風的,正是喬師背影,只聽他道:“如何不能?”
連天風眸光微沉,許恆便見天中金霞,隱隱竟是有了湧動之勢,明明沒有感到任何氣機勃發,心中卻是不禁暴跳,彷彿最為本能的感官,正在提醒他隨時都會天地傾覆。
不過喬師聲音一出,便破開了這種壓抑。
“我玄微派四脈三代之中,唯鍾師兄一人證就仙陽。”
許恆雖瞧不見喬師神情,卻能感受到他的從容不迫:“若是鍾師兄出面,我自可以退去。”
“不過他為維繫太光仙府一十二座天穴,卻是恐怕分神不得。”
“喬澄!”連天風還未說話,他身旁的高髻道姑已先喝道:“你可知道,這是太光大殿,祖師眼下!”
這道姑許恆也還記得,乃是陳太辰之師嚴寶嬋。
嚴寶嬋手指喬澄,斥道:“你李……太元一脈,最是大逆不道,不僅離山破門,竟還自立道統。”
“犯下這等欺師滅祖之罪,也敢到這太光殿前恣意妄為?”
“還不住口?”喬澄眸光束起,落在嚴寶嬋面上,竟是彷彿霆擊一般,叫她身軀一搖。
“我太元一脈破門而出,乃是不甘腐朽,雖然自立一派,但仍尊奉祖師,豈能容你汙衊?”
“嚴寶嬋,你莫以為同門一場,我便不會殺你!”
喬澄一字一頓,彷彿大鼓起落,震得嚴寶嬋氣機大亂,不禁退了一步。
連天風見狀心中亦是不禁一沉。
喬澄修行以來,便以鬥法為長,四脈同輩之中,只有寥寥幾人能夠壓他一頭,而今煉虛大成,除非掌門師兄出手治他,卻是真個無法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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