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綻開,夜空裡閃著光,時間已接近晚上十一點,但街上人頭攢動,氣球飄揚,市民們簇擁著車流在大街上緩行。
兩人聽完新年音樂會後,肚子有點餓,在一家露天咖啡館享用甜點。
視野所及的食品店、服裝店、小酒館沒有要打烊的意思,盛開的城市噴泉被煤氣燈照得用力過猛而流光溢彩,攤販推車飄著烤麵包和咖啡的香氣,全開的煤氣燈給整個城市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衣裳。
在這座繁華的工業城市,無論前一年過得如願還是失意,人們總要走上街頭放鬆片刻,迎接新的運勢,新的烏夫蘭塞爾。
範寧手上握著筆記本,正盯著封面久久出神——它逐漸成了自己記錄隱知和靈感碎片的中轉站。
為什麼祂的神名叫做“無終賦格”?說來湊巧,賦格是範寧最感興趣的音樂細分領域之一。在前世,他完整地對巴赫《平均律鋼琴曲集》上下兩冊,以及晚期《音樂的奉獻》《賦格的藝術》中的所有曲目作過曲式分析,並練習過其中超過三分之一的曲目。
“賦格”這個詞語的拉丁文原意為“追逐”,它和“卡農”一樣,並非音樂體裁或某首具體曲目,而是一種復調寫作手法。
它既可以獨立成曲,也可以作為大型作品的賦格段,還可以和其他部分,如前奏曲或託卡塔一起組成複合的形式,比方今天音樂會上的《前奏,聖詠與賦格》。
拿形式最完美的四聲部賦格曲舉例,它往往以一條形象鮮明的無伴奏單旋律開場,稱為“主題”。
短短几個小節的“主題”展示完後,第二個模仿聲部在上方五度或下方四度進入,稱為“答題”,原先演奏“主題”的第一個聲部則繼續同時演奏交織的旋律,稱為“對題”。
之後第三、第四聲部依次模仿進入,前面聲部繼續發展不停,給人的第一聽感,就是主題在各個聲部間“逃遁和模仿”,其餘旋律“追逐和堵截”,彼此穿插交錯,形成嚴謹慎密又引人入勝的奇異音響效果。
作為復調音樂發展史上完美成熟的產物,“賦格曲”的寫作和發展技法,幾乎可以同“復調音樂”的創作技法劃上等號。
於是範寧推測並補充出了如此一塊隱知碎片,讓自己對於見證之主“無終賦格”的分析更為全面:
“祂或許還象徵著復調音樂創作的神聖啟示。”
若是想進一步在祂執掌的相位之下,推匯出更細分的權柄或意志威能,是否可以從復調音樂創作技法的角度考慮?
範寧先是在後面寫出了兩個詞語:「模仿」「變形」
但隨後立即劃掉。
不行,太一般化了,指代不明確。非要這麼說,一切音樂的發展都是“重複和變化”。
他開始回憶前世就已學習並總結出的,具體在復調音樂寫作中的幾大進階發展技法,然後在那一句後面列出提綱——
「轉置」:「逆行」:「擴縮」:「倒影」:「密接和應」:每一個詞語,範寧都留了冒號並換行,準備在靜下心來之後仔細分析,看是否存在隱秘的啟示。
寫完這些後,他合上筆記本,揉了揉腦袋,感覺精神出現了疲憊感。
從某些靈感拆解開始,推導關於見證之主的隱知,對有知者必然產生消耗。
對面的希蘭正一眨不眨地看著範寧,在他抬頭後開口:“卡洛恩,新曆913年馬上要來了。”
“是啊。”範寧笑道。
小姑娘似在閒聊分享,又似自言自語:“剛剛在你專心寫字時,我在回憶自己記事以來每次新年是怎麼過的,我祖父母的故居在烏夫蘭塞爾更南邊的伊格士,那裡的繁榮度在他們年輕時能進帝國前五,後來則逐漸衰落,不過仍有很濃郁的市井氣息.每年爸爸媽媽會帶著我和姐姐南下度假,在那裡我迎接了很多熱鬧又無憂無慮的新年”
“後來祖父母去世,聚會轉移到了伯父在一座小鎮的舊莊園,在世且保持聯絡的親人只剩三四家,雖然媽媽和姐姐不在了,相聚仍有較多的溫情和期待感,再後來變成了你陪著我和爸爸三人,然後就是今年……總結起來我發現是這樣:新年裡家人們總是朝著一箇中心湧去,每當最年長的親人離世,對應的那個家族聚會中心就會消失,住所也會逐漸荒蕪,剩下的只有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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