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恕陳某不遠送了。”
“陳侯請留步。”
一輛輛馬車乘著風雪駛出武安侯府所在的豐同街,留下一道道車軌痕跡。
陳太平送別最後一批前來觀禮的賓客,看向身側之人,苦笑道:“讓王爺看笑話了。”
特意等到最後的鎮北王杜清,一身青衣便服,面白無鬚模樣儒雅。
他的身材略顯瘦削,像儒士多過武將。
“孩童玩鬧罷了,”杜清一句話將抓周儀式上的鬧劇定性,笑著道:“不過你家陳逸今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即便弟妹不說,周天策可不見得好說話。”
“老爺子?”陳太平皺了皺眉,“難道他還能跟逸兒置氣不成?”
“那老傢伙行將就木,卻把唯一的女兒託付給你,你不清楚他的心思?”
“這……”
杜清點到為止,看了看鵝毛飄雪的天空,邁步出了侯府門簷。
“武道爭鋒如同逆水行舟,陳逸那小傢伙不錯!”
遠遠聽到鎮北王的話,陳太平臉色一肅,朝著他的背影恭敬行禮。
這話乍聽沒什麼關聯,仔細想來,陳太平明白鎮北王並不希望陳逸受到責罰。
再想得深一層——王爺不喜周天策?
思索片刻,陳太平搖了搖頭,轉身回府。
……
此刻中院正堂裡。
十多張桌子環繞成圓,桌上點心酒水還沒撤去,只有中心的雲鶴毯上已經不見那些抓周物。
而陳家一應人等,除了陳逸陳遠兩名孩童外,都靜靜地坐在桌前。
彼此間神色各異,有平靜,有惱怒,有冷眼旁觀,也有笑眯眯的。
其中夏綰綰的神情最為複雜,低著頭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
周婉儀坐在她旁邊,卻是最為平靜,彷彿被破壞抓周儀式是位路人一般。
咚!這時陳家老夫人手中金檀柺杖點在玉白地板上,中氣十足的道:
“都別低著頭了,說一說吧。”
夏綰綰身體一顫,咬牙起身道:“奶奶,您要罰就罰我吧,是我沒管教好逸兒,我……”
“你的事情稍後再說,”老夫人打斷道:“我要聽的是如何補全遠兒沒拿到抓周物的缺失!”
夏綰綰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要懲罰她們母子嗎?
她猶豫片刻,只好悻悻的坐下。
“母親,抓周物的效用因人而異,當初太平也只抓了印章,如今武道修為一樣不受影響。”
“是啊,抓周儀式時也命也,運道上的事情很難說。”
“我倒有不同看法,遠兒身為嫡長子,武道方面不能落下太多,不如重開祖祠,請祖宗英魂定奪?”
“不可!祖宗英魂孱弱,每開一次都要修養許久,怎能短時間內再開?”
“……”
老夫人看向周婉儀道:“你覺得該給遠兒什麼補償?只要我陳家有的,儘管開口。”
“奶奶言重了,孫婦不敢。”
周婉儀拒絕,接著道:“稍後我會去求爺爺再開周家祠堂,給遠兒賜福。”
聽到這話,幾位長輩都安靜下來,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周家……”
陳家老夫人深深地看她一眼,手裡金檀柺杖頓了頓,緩緩起身向外走去。
“那就這樣吧。”
“是。”
其餘人等見狀,紛紛起身離開。
夏綰綰的心情卻是五味雜陳。
周家祠堂,是周家的祖宗英魂賜福,效果雖然一樣,但對陳家這樣的侯府傳承來說,不吝於打臉。
她看著依舊端坐著的周婉儀,歉然道:“都是我管教不嚴,才會害的遠兒抓周出了問題。”
周婉儀搖了搖頭道:“二叔有句話說得對,時也命也,不怪逸兒。”
“只不過綰綰妹妹回去之後,還是要多管教,別讓逸兒再像今天這般胡鬧了。”
“一定不會!”
門外不遠處,陳太平聽見裡間的結果,心下了然。
原本他已經想好要假意責罰夏綰綰,以緩和兩位夫人的關係。
現在老夫人同意了婉儀的提議,算是替綰綰彌補了沒教育好逸兒的過錯,倒省了他出面調解的麻煩。
而對陳逸,陳太平並不打算責罰,只將他在抓周儀式上的表現當成了玩鬧。
畢竟兩個兒子不論嫡庶,都是他的子嗣,能拿到玉劍抓周物都是件好事。
此刻,他更在意的是“陳遠接受周家英魂賜福”。
聯想之前鎮北王所說的那番話,陳太平心中不免有些古怪。老子明媒正娶,怎麼像是成了倒插門的贅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