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妖仙種六耳凝目,下意識握緊手裡寶貴的黑金銅棍,沉默了下,也起身離席了。
他為鬥仙種,修了專攻肉身的鬥部至尊神通,體魄最強橫,倘若面對其他人,不介意幫一下南域諸妖,但對方是心齋的話……另當別論。
六耳很清醒,心道:“天命仙種對心齋,天然矮上一頭,要麼永遠別起紛爭,要麼就一戰定生死,把事做絕,其他任何選擇,都是沒意義的。”
剎那間,十幾張玉桌後的妖類天驕,都默契走光,中央區域空蕩蕩,只留下五六個人族的頂級天驕。
陳宣返回玉案後落座,心境平和,腦海裡回憶雀皇體內的斑駁金丹模樣,那是另一種道的衍化。
花琉璃取出一隻金絲蒲團,坐在陳宣身側稍稍靠後的地方,臉上不停的笑,她已經翻看雀皇、熊黜魔等妖的儲物寶具,裡面寶物豐厚,發財了!
“我給你洗洗手!”她從兩界天中御出清水,給陳宣清洗血跡,緊接著,又取出一套精美茶具,準備泡茶。
她身為天命者,雖不如心齋可以完全無視道宮壓制,但在土德的空間領域,無視了部分道宮規則,保留下一些力量。
這是屬於天命的位格,天命者面對一些意外情況時,往往會比正統仙種更從容一些。
外圍的人群中,有名為韓霜降的五炁修士,神情似悲傷似釋然的轉過了頭,心中幽幽一嘆……小半年前,仍能觸及那年輕人的背影,但到了今日,極目遠眺,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也用不著我啊。”蕭犼摸了下鼻尖,退入人群中。
“心齋道友,你為人族揚眉吐氣了一回啊!”柳塵槍走來,他銀甲赤袍,無比的俊逸,步履沉穩,對陳宣笑著抱拳道。
“看麻雀兒裝腔作勢,不順眼罷了。”陳宣淡淡回應道。
先前許多妖類蠢蠢欲動時,柳塵槍、小劍閣的當代劍宿等人族天驕,都鮮明的表明態度,因此,陳宣對他們這些人,倒也友善。
有情感羈絆的生靈,大都是有圈子的,並且一圈套著一圈。
譬如青囊、問劍、五蘊宗、天河劍宗等勢力,在雲夢州互有競爭,關係不算融洽,但出了雲夢州,就是故鄉人。除非彼此有生死等大仇怨,否則,肯定更容易抱團一切。
再往上一些,人族內部,肯定又比對待異類妖族,更親切一些。而在上一步,人妖兩族還曾屢屢合力,對付天生神靈與鬼怪古獸……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黑衣神遊劍修,投來目光,語氣冷硬的道:“雀皇的五把神劍,品質都不錯,你身上有劍意,寶物不算蒙塵。”
這是白帝小劍閣的當代劍宿,一介凡骨姿,只有六七千斤重,但一身堅韌如寒鐵的鋒利劍意,絲毫不弱於雲夢州的王臨淵。
陳宣道:“你家的劍才真正厲害。”
白帝劍確實強的離譜,依託道宮力量而生,卻能無視道宮力量,四處亂遁……他懷疑白帝劍,很可能主動找過這位年輕的劍宿。
白帝小劍閣,為人族劍道第一聖地,真正踐行了劍修不看資質的艱辛之路。
時代變遷,天命仙種愈發妖異強橫,問劍道場都不純了……傳聞如今的小劍閣,只有一位勤能補拙的凡骨真君,艱難維持著白帝劍道的火光。
柳塵槍,劍宿,還有幾位各有出彩處的強力神遊,都相繼朝陳宣表達了簡單的友好態度。
附近,許多人原本都想要上前攀談,但最後都止步,在他們眼中,這無疑屬於“山海宴級”天驕的交流圈子,摻和不上。
而數量更多的各族妖類,除了少量與人族交好外,大部分都隨妖族頂級天驕遠離,“悠閒”的四處瞻仰飛昇臺古蹟。
“你是誰?哪來的豬妖?”很快,雀皇幽幽醒來,一睜開眼,立刻看見一張鼻青臉腫的大胖臉。
“哇!姐、姐夫,我是朱顏啊,被、被打的!”雀女癱坐在地上,膝上枕著雀皇的頭顱,她牙齒漏風,被花琉璃抽的慘不忍睹,痛哭流涕道:“報仇,姐夫,要殺過他們啊!”
另一個神遊雀妖,則半躺地上,渾身是傷,正是他將昏厥的幾隻妖,拖出了此刻全是人的龍潭虎穴。
“你護體的寶具羽衣呢,穿件難蔽體的小衣,成何體統?你不是山間懵懂的小野鳥了!”雀皇訓斥出聲,但一低頭,瞳孔一縮,他的法袍也被扒掉了!
“青囊的心齋,玄女,他們比妖還兇惡啊。”雀女哭泣道,復又轉頭,對遠處大罵道:“畫什麼畫!你們混蛋,快滾啊!”
附近,有些頗有閒情逸致的古道場嫡系弟子,因難動用寶具,便從兩界主商人高價購了些筆墨紙,興奮描繪飛昇臺上的罕見情景。
甚至,一些妖類,也暗自使用各種特殊手法,記錄罕見景色。
這些畫面要是流傳到外界,必定引發軒然大波。
另一邊,熊黜魔眼眸睜開一條縫,謹慎觀察四周情況,旋即,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雀皇等妖,沉聲道:“出了山海宴,本座的損失,你家要賠!”
話說完,他捂著傷勢恐怖的臉龐,快速離開此地,要尋找一個無人的寂靜之地,平復複雜心態。
中心地域,花琉璃收回目光,不再關注這幾隻步履蹣跚,捂臉抱頭離去的妖影。
“小陳,有機會的話,最好不要讓他們離開山海宴了。”花琉璃輕聲說道。
“小事了。”陳宣開口,他抓住機會,提前探明瞭雀皇的大部分實力情況,倘若拿到山海宴獎勵後,有機會出手,當然不會留一點情。
“嗯。”花琉璃默默點頭,旋即小聲道:“實在麻煩的話,這次就放他們一馬,等個兩三年也無妨。”
她很信任陳宣的實力,但雀皇境界確實太高,一旦能動用仙炁能量,便立刻深不可測。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等個三年五載,待陳宣登神後,這種不太完美的神遊仙種,必然就是路邊野犬。
飛昇臺上,每時每刻,都有結束道宮考驗的赴宴者出現。
很快,一張接一張嶄新的玉案,顯化而出,顏玉書、蘇扶搖、王臨淵等人,以及一些妖族天驕,都落座席中。
“嗯?”有人發現不對勁。
為何這裡全是人族天驕,並且,大半數量的玉桌後,都是空蕩蕩,妖去哪裡了?
遠方,成群結隊的妖族,正在漫無目的四處遊蕩。
顏玉書落座後,指尖輕輕捲動一縷髮絲,美眸中流動著神芒,旋即,目光在陳宣與花琉璃身上,不做痕跡的來回掃視,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不妙!”一個剛落座的強力妖神遊,頭皮發麻,見四面都是人,立刻警覺起身,跑遠了。
新出現的赴宴者們,相繼弄清情況後,頓時一片譁然,一波接一波,此起彼伏。
人們看著那張玉桌後素手泡茶的花琉璃,以及正在飲茶養神的陳宣,感覺這一幕非常荒誕,完全是一副不該出現的畫面。
畢竟,在所有人認知中,人族是一直弱於妖族的,但現在,卻是妖族被迫離開,將中心區域留給人族。
並且,他們很快發現遙遠處,衣衫襤褸的雀皇等幾隻大妖,曾經的一代大妖們,此刻落魄悽慘。
“厲害,壓制住雀皇妖類們的囂張氣焰了……”
這裡的天才,基本都師出名門,誰不知朱雀山的雀皇威名,二三十年前,那是一位橫掃五方大地一切敵人的絕代妖仙種。
但此刻,卻被霸道蠻橫的心齋,欺凌到這種悲慘地步,只留下一件染血的單薄衣裳,法袍、神劍都被搶走了?
“心齋雖為人族出了口惡氣,但一下子,得罪太多妖了。”有老成穩重的人,低聲評價道。
很顯然,很多妖天驕被陳宣落了面子,說不定心中會就此記下這樁難堪之事。
“拿到天外獎勵後,還要爭最後的至尊造化,十之八九血腥大戰。”有新來的強力神遊低聲道:“心齋惹了妖眾怒,恐怕會被刻意針對,前路很難了。”
顏玉書、蘇扶搖、王臨淵等相熟的道友,暗中傳音過來,表達出關切之意。
陳宣一一回應了過去。事實上,他心情平靜,並不為外界言論所動搖心念,甚至已經在參悟《白帝劍經》了。
他來山海宴,魁首隻是虛名,但至尊造化,是想爭到手的。
“道宮給了這麼好的機會,不合理利用起來,實在可惜了。”陳宣心中想道。
不久之後,新的目標出現。
陳宣抬起眼簾,不遠處,一張新的玉案浮現,落下清輝,這是第三十一個入席天驕。
一道身著華麗墨甲,長髮及腰的朦朧妖女身影浮現,額間生有一對可愛的麒麟角,閃爍晶瑩光澤。
“你,過來一下。”陳宣眼睛一凝,立刻抬起手,指點起那現身的窈窕身影。
“嗯?”流霜現身,正疑惑眼前怪異的處境,聽到聲音,側目一看,她有點失神,感到匪夷所思……他這是,在對她說話?
霎那間。
流霜蓮步微移,神姿搖曳生輝,來到陳宣的玉桌前,微微俯身,一張貴氣十足的面孔上,泛起一抹危險的笑意,開口道:“遇見本神還不快逃?怎麼,決定要成為本神的追隨者……”
砰的一聲,她被一隻大手薅了下來。
“嘰嘰歪歪什麼呢!”陳宣動作精準狠,一把攥住流霜修長雪白的脖頸,將身形微微下俯的她,猛地拉到玉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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