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處在猶豫之中的張凡，並沒有注意到軒轅宏的神情變化。
誠然，他的確有些被驟然目睹的山海道湮真相給嚇到了。但天性使然，加之還有至寶“還真”傍身。
真讓他永遠都呆在這方寸之地……
實在有些不甘心。
畢竟他可不像垂釣翁前輩那樣，似乎能坐在那釣上一輩子的魚。
“再讓我想想，再讓我想想。”張凡一時間也有些拿不準主意。
軒轅宏沒有催促，不過卻是似乎已經預見了張凡最終所會做決定。
此方世界，時間彷彿停滯。
垂釣翁跟被新被捉來石板，一大一小身影，始終端坐垂釣。
軒轅宏則是大部分時間跟她道侶如膠似漆，偶爾會過來關心一下張凡。
至於軒轅宏所說，其他前輩，張凡倒是沒有發現。
想來是他們不願被打擾。
此間亦有生靈，只不過壽命極其悠長，直到山海破滅之前、都沒有衰老之憂。而這方天地也似有生命般，大小規模與日俱增。資源無有用盡之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可稱一方樂土。
理應找不到挑剔之處。
但……
十年過去、百年過去，張凡依然沒有適應這裡。
哪怕他每天都過的無憂無慮，卻始終覺得，身受束縛。
八百年後，張凡終於受不了了。
他來到軒轅宏面前，神情肅穆。
“看來，你考慮好了。”對於他的到來，早有預料。軒轅宏頗為感慨的說道。
張凡點了點頭。
“你可要想好了。一旦離開這裡，可沒有機會再回來了。”軒轅宏十分鄭重的說了這麼一句。
張凡並不能真正理解話中含義。
八百年束縛、一朝脫困，此刻他內心正如脫韁之野馬，極欲放縱馳騁。
“我意已決。絕不後悔。”
“好吧。”軒轅宏輕嘆一聲。
“什麼時候動身？”他又問道。
“現在。”張凡沉聲道。
“我怕再呆些日子，意志便會又消沉下去，沒有這般決心。”他解釋道。
“也好。那我就送你最後一程。前路坎坷，我也不能幫你什麼。”
軒轅宏陪同之下，張凡走出了那片虛假之天。
再度感受到無窮道湮威壓，張凡心裡本能畏懼絲絲湧現。
但他同時，也產生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大自在。
只想縱聲狂嘯，宣洩心中舒暢。
軒轅宏只任由張凡表達，最後臨別之際，他將一塊玉佩遞了過去。
“遇到致命危機，此玉佩可替你擋住一劫。”
“不過也只可抵擋一次。”
“今後究竟走向何方，全憑你自身造化了。”
張凡千恩萬謝，拜別了軒轅宏。
橫渡道湮，踏浪行於山海之中。
而他來時所在，跟軒轅宏一起，倏然隱匿於山海之中。
那方世界內。
軒轅宏，垂釣翁，長生客以及其他一共三道身影，皆齊齊抬頭。
朝著【還真】身影，以及李凡本尊所在【誅神變】世界看來。
視線掃過，雖沒有最終確定方位，卻也鎖定了大致位置。
張凡在此界數千載，底細仍沒有完全摸清。但也知曉了個大概。
“其實，張兄人還不錯。可惜了，註定不會有第二個張凡來此了。”
“畢竟是真假大道，驟間之下被其突破封鎖降臨，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好在我已經完善了此界防禦，不會再有棋子進來了。”
“除非是那人親臨。”
“破陣子前輩辛苦了。”軒轅宏說道。
破陣子視線，卻是始終沒有從【誅神變】方向移開。
良久之後，他若有所失的說道：“曾經，似乎我曾與其並肩作戰。只可惜，現在卻是喪失勇氣了。”
說罷，他手中浮現酒葫蘆，一飲而盡。
“曾經吾等以為，山海存續方乃是大道使然。不僅僅是你，在座各位，誰又不曾為救世奮力而搏？”
“但實際上，輪迴才是此間真正宿命。試圖打破輪迴的，反而是異端。破陣子，你難道還沒有參破嗎？”
一道聲音傳來，破陣子只冷哼一聲、又灌了幾口。
“忘機叟，你話太多了。”
“知道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卻是另外一回事。”
“再者說。當初吾等共同打造這一處避難所，可沒有約定，不能反悔脫出！”
……
場面一時間冷了下來。
“哈，上鉤了！”卻是垂釣翁一聲歡呼，打破了僵局。
將上鉤魚兒把玩一番，隨後又滿不在意的重新扔回山海漁場之中，垂釣翁不再垂釣、赫然起身。
跟一眾老友匯聚。
眾人視線，霎時皆聚集在他身上。
“不變者，一時。變者，恆久。”
“我們安居此地，也不過是在等待良機罷了。若可，則行其事。若不可，那便繼續安息。又何須爭吵呢？”垂釣翁淡淡的說道。
“需知，山海間藏匿、靜待真正變數者，可不止我們。”垂釣翁的視線，彷彿透過山海漁場暗流，抵達山海各處。
“我們這些老身子骨加起來，恐怕都不如別人一個強。”他自嘲的笑了笑。
軒轅宏連聲說道：“垂釣翁前輩謙虛了。雖說除卻真神，諸聖平等。但諸位畢竟都是曾經【成神】之軀。若真鬥起來，不會真怕誰。”
“成神……”
這二字似乎觸動了在場眾人某些古老回憶，一時間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時光之初，太初之時，諸聖爭鬥不休。為的便是奪山海之造化，得成神之聖機。”
“為此迷失了心中。正如我們當年。”
“怎麼勸說都無用。唯有自己曾經真正成神，經歷過一切。方才會明悟。”
“除了軒轅小子你這個例外。”垂釣翁緩走到天地間順眼位置，再度坐下。
將因為偷聽到驚天隱秘、而徹底呆滯的石板一把抓來身邊。
又開始了垂釣。
軒轅宏苦笑：“相較於諸位前輩，我不過是有自知之明罷了。”
“無數次輪迴，真假之變終於再有變數。且隨他吧。反正我們也反抗不得。”
“只是這一次，我看或許真有些不一樣的味道。”
諸聖一番討論之後，各自散去。
隱於世間。
“只是有些可惜張兄弟了。”
“他的確是個實在人，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有再見機會。”玄天王嘆息一聲。
……
此界種種，遠遁而走的張凡自是不知。
他已然從最初離開時的興奮中，慢慢恢復過來。
嘴上絕不肯承認，實則內心已經有些後悔了。
實在道湮兇險，以及無限。有些大大超乎他意料了。
看是一回事，親身歷經則是又一回事。
僅僅是找到另外一處可以棲身的可能性，都幾乎耗費了張凡全部力氣。
“山海間道湮尚且如此，更何況山海外虛界乎？”
張凡心中越發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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