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又看了片刻後,達克烏斯低聲嘀咕了一句,聲音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感慨。
“收起來吧。”
話音落下,他徑直在地上坐了下來,一手撐地,右手則支著下巴,眼神專注地望向那第九幅壁畫。
看到他這副沉思入定的模樣,同伴們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但最終誰也沒有出聲提問。儘管他們已經從地圖的比對中,窺見了這第九幅壁畫背後隱藏的一些線索,但此刻,他們選擇了尊重他的沉默。
而他,則只是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聲音淡淡的,像是百無聊賴,又像是另有所思。他繼續望著那幅壁畫,要從其中掘出被掩埋的答案。
阿蘇焉聖殿和米登海姆下方的古聖裝置,被稱為『創造之心』。然而在達克烏斯看來,這個稱呼未免太過侷限,也太過表面,他更傾向於一個更為宏觀的稱謂——『馬魯斯之心』。
這個『馬魯斯』指的並不是那個馬魯斯·黑刃,而是指這顆星球本身的名字。
或者說,這八個被稱為創造之心的裝置,最終將匯聚於一體,形成真正的馬魯斯之心。
是的,八個。
創造之心一共有八個,一如八風之力,一如八柱支撐,一如八面立方,環環相扣。
在此之前,他已有兩個錨點。
一個位於阿蘇焉聖殿,另一個則在米登海姆。
在有了這兩個錨點的前提下,再結合壁畫上的星座結構進行定位,其他六個點位的位置,也終於逐漸浮出了水面。
他之前提出的猜想如今已被證實,結果……並不全對,黎明金字塔、阿蘇焉聖殿和米登海姆並不是如他想那樣的是一個軸線。
其中一個點確實是在露絲契亞地峽,也就是赫斯歐塔那片區域。但他並不認為那個裝置真正埋藏於赫斯歐塔本身,而是在黎明金字塔的下方。
整個新大陸只有這一個點,它正巧聯接著納迦羅斯與露絲契亞大陸,成為貫通南北的關鍵節點。
奧蘇安則不同,擁有兩個點。而且這兩個點的位置非常接近,近乎垂直地分佈在一條經線上。
他認為這其中的一個點並不是死亡島——而是更往北的伊甸谷。
原因無他。
他已經擁有馬魯斯之心這一錨點,並清楚這八個創造之心分別代表著八風。
他運用了排除法與對比法。
在確認米登海姆的那個點所代表的是辜爾之風,而不是紀倫之風之後,那阿蘇焉聖殿以北的那個點便自然而然地對應了紀倫之風。
也就是下個紀元的生命界!他深信這個判斷沒有半點問題,沒有瑕疵,沒有邏輯漏洞。
星界巨龍、黃道巨龍——德拉克西翁,正是在宇宙的荒蕪中,發現了那道若隱若現的微光。不久後,他抓住了帶著舊世界殘骸的西格瑪,並將殘骸安置於天堂界的穹頂之下。
而那塊舊世界的殘骸,正是馬魯斯之心,八個創造之心的聚核。
於是,下一個紀元的故事,緩緩拉開了序幕。
不然除了這個點,其他的點對不上。
因為其中一個點落在遙遠的南國尼赫喀拉,也就是古墓王的國度,但他判斷具體位置應在那座傳說中的黑色金字塔下方。
也就是納迦什的老巢、沉眠之地,而納迦什……或許早已窺探到某些秘密,才會選擇在此地建起黑色金字塔。
與納迦什有關聯的,只有兩個風——沙許之風與烏爾枯之風,此外就是德哈了。
總不能是紀倫之風吧?這河裡嗎?
結合此前的推測與壁畫線索,達克烏斯判斷,黑色金字塔所在的這一點,極有可能代表的是沙許之風。
而剩下的烏爾枯之風,應該位於黑暗之地,具體落點,骸骨平原最為可能。
總不能是扎爾矮人的老巢扎爾·納格隆德吧?如果真的在,應該是虔門之風吧。
想到這裡,達克烏斯微微眯起眼睛,唇角牽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地圖與星圖重合的那一刻,他隱隱察覺到某種巨大的命運軌跡正在緩緩展開。
但這仍舊只是開始。
在那一點的東北方,還有一個點。
雖然名義上是東北,但跨度極長,幾乎橫跨了整個哀痛山脈,直指遙遠的震旦。
巍京?
不。
達克烏斯輕輕搖了搖頭,他認為不太可能是巍京。
他在回憶腦海中的記憶和吉納維芙女士無數次繪聲繪色的講述後,認為震旦的南皋才是最具可能性的候選點。
南皋是震旦武器製造的心臟地帶,是鐵與火的國度,是神工鬼斧的代名詞。那裡是工匠的聚集地,爐火晝夜不息,機械聲如雷貫耳。
震旦的火器被稱為南皋鶴銃,各類手雷、護盾、甚至鎧甲,也多冠以『南皋』作為字首。南皋製造,不僅是一種榮耀,更是一種實用與威能的保證。
震旦軍中廣泛配備的火箭發射器,便是由南皋士兵操控。
他記得,盲師石宏正是『南皋九尊』之一,被譽為震旦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匠人。儘管雙目失明,身有殘疾,石宏依舊收集並改良了大量古怪而獨特的武器與炸藥。他不僅自行研製、設計,還將這些威力強大的造物分發給南皋軍團,令其成為戰場上的噩夢。
他更是『天舟』之父,那艘著名的戰爭飛艇——『馮虛御風』號,便是由他親手打造。優雅如詩的外形之下,藏著數不清的實驗性的武器與獨特的軍械。他常乘此艇自南皋遠行,親臨戰場,所過之處,千軍辟易。
這些細節,這些鋪墊,指向的只有一個答案。
這個點,很可能代表著虔門之風,安靜地佇立於南皋之下,蟄伏於鋼鐵與火焰的洪爐之心。
如果這個點真的是南皋的話,那最後一個點就呼之欲出了——它位於南皋的東南方向,遙遠的彼方。再結合排除法,這個最後的點,極有可能對應的是艾吉爾之風。
再對照地理結構,他有了一個判斷。
這個點,很可能就在位於致遠海左側的伊萊蒂斯失落群島。
致遠海,是這個世界的『太平洋』,浩瀚無垠,深不可測。艾吉爾之風若藏於此地,不僅合理,而且完美地與其契合。
但這個點不僅僅因海洋而特別。
他記得,群島北端的旭日之塔極為特殊。他曾在露絲契亞大陸時聽叔叔說起這座塔,那是一個遙遠的夜晚,他們圍坐在飯桌旁,討論往事。他的叔叔——杜利亞斯,告訴他旭日之塔建於一座廢墟金字塔旁,金字塔古老的石頭仍然在輻射周圍熱量。
而他叔叔之所以在露絲契亞大陸的時候與他提這件事,是因為旭日之塔旁邊的廢墟金字塔與蜥蜴人的金字塔沒什麼區別,結構、造型都是一樣的。
現在看來,這不是巧合。而是印記,是訊號,是傳承。
思路逐漸清晰,邏輯一點點凝聚成線。達克烏斯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向了石壁盡頭。
第十幅壁畫?沒有。
他愣了一下,眉頭微蹙。眼前空空如也,石壁光滑,既無圖畫,也無咒文。
只有九幅壁畫。
九九歸一?
“走吧。”達克烏斯平靜地說。
不然呢?現在就派兵?或是做些其他的什麼?動員整個精靈艦隊、蜥蜴人大軍在每個可疑地點設點佈防?他認為沒這個必要。
從最初到現在,這些創造之心一直靜靜地存在於世界的深處。它們沉睡在那裡,像世界的骨骼、像時間的脈搏,直到終焉之時,才被真正觸動。
那一天,艾查恩掀開米登海姆下方的封印,引爆了創造之心,直接將世界撕裂、引向終結。
現在,隨著他的出現,事情出現了變化。
他在阿爾道夫的折迭空間中,發現了一塊無字石板。
這塊石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措施,一道後門,是古聖留下的終極機制之一。達克烏斯曾一度認為,只要將它插入米登海姆石室中那座古聖造物的核心,就算沒有艾查恩,也能強行『格式化』這個世界——一腳油門踩到底,直接邁入下一個紀元。
這是他之前的認知。
但現在,他不這麼認為了。
隨著新的資訊不斷拼合、壁畫中的謎題逐漸揭曉,他意識到,那塊石板之所以『無字』,不是因為它沒有內容,而是因為它需要層層解鎖的前置條件才能啟用。每一個圖案,每一道風,每一條路徑,都是啟動它的『指紋』與『金鑰』。
而這,或許才真正詮釋了古聖設計體系的精妙所在。
這不是一個按鈕,也不是一個爆破裝置,而是一張曲折而冗長的流程圖。沒有走完流程,就妄想格式化是格不了的。
而且,現在這塊石板,極其安全。
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它被安置在馬大師座下的承輿中,說得直白些,壓在馬大師的大屁股底下。除了達克烏斯本人,也只有服侍馬大師的靈蜥祭司能靠馬大師近身,其他的……
馬大師是什麼存在?是克大師的弟子,是古聖計劃的繼承者與守望者,他身邊的神殿守衛更不是雕塑一樣的裝飾品。
整個世界,還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嗎?
可能有。
比如說……兩位復活後的初代史蘭魔祭司的座下。
準備掀桌子的混沌四神準備用別的方式強行格式化?有這個機率,達克烏斯承認。